在线电子书

Home Category

《我的情人虎子》 [8]

By Root 238 0
竟隔着阴阳之河,他让我觉得陌生,觉得没有温度,没有亲近感。
  我冷静得仿佛我不是他的女儿。母亲看到没多少激动的我,感到惊诧,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眉儿,眉儿,他真的是你父亲。”
  “为什么他要丢下你和我,为什么他不可以留下来保护我们?为什么他舍弃生命?他好自私自利。我不要这样的父亲。”
  我突然抱着相片放声大哭起来,母亲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将照片收拢好,重新装入信封——那件黄褐色牛皮纸袋里。



---------------
五、我的父亲只是一张相片(3)
---------------


  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脊背,然后用双臂搂抱着我:“别哭,宝贝。当时的情况你不了解,那时候如果没有你,我也会和他一起去的。七六年春天你出世后,你父亲却又再次被关进监狱,因为他说了一些真话,那是一场浩劫啊。他没有逃脱那场劫数,根本不是他自己愿不愿意丢下我和你,而是他根本没有活的自由啊……”
  记忆中的母亲很美
  多年以后,当我想起那样一个中午,外面树上蝉儿知了知了地拉长了线唱着歌,坐在母亲的老办公室里,目光抚摸那些黑白照片,而照片中的人却是自己最亲的人,心中竟是那样生疏得要命。
  我不住地问:“这是我的生父吗?”除了外貌很像之外,这个男人没有履行过任何一点父亲的职责和义务,他对于我来说比陌生人还生疏。
  我就那样嚎啕大哭,止也止不住。母亲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喃喃地说:“眉儿,眉儿。别哭。”
  待我平息之后,母亲带我去了一家叫洞庭春的酒家吃饭。母亲那天穿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她象一片燃烧的红云飘荡在我记忆的天空。她是那么美,美得炫目,美得很雅致,美得动人心弦。母亲的眼睛红红的,但没有泪。
  她刮了我一下鼻子:“儍孩子,就爱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呀!我或许对哭已经麻木了。而你还那么敏感。”
  与母亲对坐着,玻璃窗前是街上走来走去的人流和车流。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街两边密密麻麻是些小店:京花店、印章店、招牌店、缝纫店、照相馆、南杂店、槟榔店、饭店、旅馆。马路两边是法国梧桐树,常年四季绿着,风吹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淹没在车声和脚步声以及各种响声里。
  这是一家老牌子店,那天去的人相对较少。我和母亲相向而坐,第一次感到母亲看我的眼光,不再是看一个小孩子的眼光,而是包含了一种类似朋友的目光。她很少动筷子,而我大约是肚子饿了,将饭菜一扫而光。
  母亲始终是微笑着看着我,头微微地点着,象沉湎于往事与往事告别的神情。
  “眉儿,我很高兴你长大了,每个星期天送你学钢琴,我是想你接受专业的训练,是想让你有一两个技能。我虽然也搞过舞蹈,但是半路出家,功夫不深。希望你超过我,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母亲在我面前很少这样语重心长,很少这样讲大道理。
  那天的母亲让我觉得好反常,好在母亲总是忙碌的,她忙得有滋有味。也许忙是她回避过去的唯一良药。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和继父很少绊嘴。母亲总是将继父的衣服收拾得整整洁洁,干干净净,继父的头发也是母亲亲自理的。
  母亲心灵手巧,什么只要看一遍就可以做出来。别人来串门,当着母亲的面说:“你真贤惠,把你男人收拾得咯标致,不怕他外边有相好?”
  母亲故意嗔她一下,“看你这狐狸嘴,他要到外边采野花采呗,敢情好呀!”
  把串门的噎得够呛,母亲却自顾自地爽声大笑了,因为母亲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东家长西家短的。



---------------
六、我怀念儿时的伙伴(1)
---------------


  那么
  请闭上眼睑
  任花瓣
  轻拂面颊
  ——林耀德《蛇莓》
  1、聪慧的晓雯
  小时候,除了同晓明、晓雯、虹、霞几个人打球以及玩之外,更多的是演绎搬椅子凳子占位子看电视的戏,那时我家有一台27寸的黑白电视机,是学校的,由继父来保管,因为他懂电器且肩负学校保安的职责。
  在坪里占位子看电视,成了孩子们晚饭后的娱乐,有的甚至在吃饭前就把家里的凳子或椅子搬去摆好。
  几乎少去占位子,晓雯。她喜欢看书,不管什么书都可以生吞活剥书上的文字,不求甚解地啃着,常常院子里的孩子们发出一片欢呼声,而她家的窗口总映衬出她在台灯下读书的剪影。
  晓雯只对练字和看书学习感兴趣,她很少去占位子看电视。
  有一回,我和她在校外的马路上散步。
  天边的晚霞将天空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美丽。
  夕阳是那么红艳艳,真让我们陶醉在“夕阳无限美”的情境里。
  我们边走边聊,我好奇地问她:“你看那么多书,记得住吗?”
  她打了个转,迷惑地看着我说:“那你可以试一试呀,我说记得住你会相信吗?我说记不住你会怀疑吗?只有当你尝试做过某件事后才有说话的权利。”
  她的冷静和理性与她的年龄那么不相称,让我困惑不解。
  她是我须仰视的同类。
  这道理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的,而明白的时候,她已去了另一个国家,远远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不远处,便是蜿蜒的铁路线的湿润的草地上,路边的野菊花、狗尾巴草以及打不死草在风中摇曳。
  突然,一阵风夹杂着火车的风驰电掣声呼啸而来。俄顷,一切变得如此热烈而喧哗。
  当火车变成远处缥缈的风景时,刹时,一切又变得如此安祥宁和。
  天和地仿佛永远是最默契的恋人,遥遥相守。有时以云彩、雷电、风雨遥相呼应,算是彼此最亲密的接触。云彩是天地做爱时欢愉的笑脸,风雨是天地感到彼此遥远时寂寞的泪水,雷电是天地拥抱在一起时发出的快乐的音响。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儿时的玩伴晓雯有着怎样成熟的心理,而我懵懵懂懂,混沌未开。
  书开启了她另一个世界,书使她与我距离越来越远。
  她面如佛母,二岁认字,五岁读《红楼梦》,后来读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丧钟为谁而鸣》、《永别了武器》、《战地春梦》;享利·米勒的《北回归线》、《南回归线》、《黑色的春天》、《性爱之旅》、《情欲之网》、《春梦之结》、《宇宙的眼睛》、《巨大的子宫》、《大瑟尔》、《空凋恶梦》;无名氏的《塔里的女人》、《露西亚之恋》、《北极风情录》、《海艳》;杜拉斯的《广岛之恋》、《痛苦》、《情人》、《街心花园》、《抵挡太平洋的堤坝》、《树上的岁月》、《副领事》、《平静的生活》、《夏日夜晚十点半》、《爱》、《恒河女子》等等。
  我之所以能详尽地记住这些人名和书名,是因为晓雯看完之后,她都会借给我看。
  很多时候,她会用一种很平和的声调,一种超越她年龄与想象力的声调,向我讲述书里发生的故事。
  她手舞足蹈,情绪高亢起伏不已,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在细雨的滋润下微微地颤动,莲叶下涟漪轻轻荡漾,一圈又一圈波纹象电波一样辐射开去,莲花被衬托得更美,更特别,更独具魅力了。
  在我眼里,她宛如手持佛扇,脚踩莲花徐徐上升的佛母,上到半空里,她的衣褛变得薄如轻纱,随风曼舞。
  记忆中的晓雯是那样高贵且充满智慧。
  我甚至怀疑记忆中的她到底是她还是我。真实的她毛笔字写得棒极了,她出神入化将各种字体练到几可弄假成真。她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出奇地强,她能大段大段背诵小说中的原文,她也可以练字由临帖变成背帖变成默帖。



---------------
六、我怀念儿时的伙伴(2)
---------------


  她真象一株神奇的草,随风摇曳却又风采依旧。
  后来她沉陷在她的世界中,她拒绝与外界交流。
  她说她可以自成一家无须别人死板的教导。
  她也拒绝上高中,她说课本总是一成不变,每年世界风云变化,每天的我们都不相同,可课本依旧,知识苍老得使人疲倦且也变得苍白。她认为知识应该使我们年轻且充满活力。
  她的拒绝令她母亲恼羞成怒,她恨铁不成钢地关起门来用木棒子揍她的女儿。晓雯不去躲闪,她母亲象失控的人一般,发疯地将棒子落到了晓雯的背上、肩上、手上、腿上,大约她母亲打累了,松手将棒子丢掉,而晓雯已被打得瘫在地上。
  后来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晓雯的脚有轻度的骨折,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后,晓雯拒绝同她母亲对话。
  她走起路来轻微地有点跛,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破绽的。
  晓雯更加有理由不去上高中了,整天在家写字看书。
  她父亲张老师说她练字的纸的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她看过的书可以开一间学校的图书馆了。
  她沉迷在她的世界里,她每天发一些信,每天收到许多信,收到许多稿费单。
  终于有一天,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收到了日本那边寄来的邀请函,请她去日本深造。原本她的字早已飘洋过海去了许多国家。
  她的母亲看着她远走高飞且越飞越远,却无法挽留,后来晓雯安定下来后,每次打电话只和她父亲说话,而与她母亲连称呼一声也不耻。她母亲的形象被晓雯永远定格在那飞舞着棒子狠狠打她的记忆中了。
  那是晓雯灼痛的记忆,是晓雯想掩埋却无法埋葬的记忆。
  2、送别晓明
  晓雯的母亲想留住她的儿子晓明在身边,可晓明早已厌倦了她神经质的唠唠叨叨。
  他报考大学专门拎远地方的填写志愿。清华没有录取他,却被上海交通大学录取。
  他背起行囊,在他母亲的泪水中,挥挥手,踌躇满志地登上东去的列车。
  那时我也在送行的队伍之中,我拉着晓雯的手站在拥挤的月台上,看着火车缓缓地启动,随后象一缕烟一样消失在夜色中,那夜月光如水,夜色清凉凉的,风吹到脸上和手上,感到仿佛小时候母亲吻过之后些微的欢愉。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晓明,他随着那列火车从我记忆的旷野飞过,越飞越远,也越来越模糊不清。
  我消失了的两位儿时的玩伴,却以他们的方式进入我浑浊的记忆中来。
  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如我记忆中的他们,他们是否真实地存在,因为谁也不能说过去的会在记忆中永不褪色。
  3、朱家两朵花
  那时的玩伴还有虹和霞。她们两姐妹是朱家两朵花。她们的父亲头光秃秃的,油光发亮,两个眼睛象电灯炮似的鼓着,若看人则盯着
Return Main Page Previous Page Next Page

®在线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