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 下部 》-4 [10]
“全凭我作主?”一直都只拿这事当作可利用机会的卢若铭,在听到管事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时只觉气往上撞,“裴夫人陈公公,伶人也是人,跟你我一样的人,也会伤心,也会疼痛的。”
“娘娘息怒,奴才知罪了。”俩人同样难得看到卢若铭疾言厉色一回,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大家都是吃饭做事,谁是谁的奴才了!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看着他们惶恐的模样卢若铭十分气馁,他们那点可怜的觉悟啊,何时才能进步呢?真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也罢,南制,天堂有路你不走,我还正愁没借口呢,你自己倒撞了上来,多谢成全。
“好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叫人把那个伶人送去我的书房,当心点,别吓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锦儿。”
“你抬起头来,”那日仓促之间卢若铭只瞥见了惊惶失措的一团粉,还有一头漆黑的发,此刻看得仔细了他才发觉,这个名叫锦儿的男性女子生得白皙柔弱,那种安静畏怯的气质让他猛然想起了当年的苏儿。看着他惨白的脸上一双绝望的眼,卢若铭的声音坚定而沉和,“你不用怕,锦儿,再没人敢欺负你了,本宫会替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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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些什么这是?!仳离法案,一夫一妻制?铭儿你想干嘛?打算休了我还是休了制?!”
卢若铭原没指望在长老院提议建立一套夫妻仳离法案会获得批准,因为这首届长老院里并没有女性代表,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个完全的重男轻女男权至上的世界。但没想到经过一番激烈讨论之后,众人居然表决通过了,理由是女性担任的繁衍职责十分重要,的确需要制定一部法律保障他们的身心安泰。母亲的专心致志安分守己是养育孩子健康成长的关键和基础,现有的家法及传统,尤其在甘棠和大簇对于女人过于严苛,如果由国家出面为他们多争取些权力和生存空间,那么对于整个社会的繁衍生息都是有利的。当然个中条款还有待进一步磋商细化,其中也不乏有意见分歧巨大争得面红耳赤的地方。因为每日都有长老院例报送交南刻南制案头,所以他们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份提案这场讨论。很明显南刻并没有详细看完整份报告,因为一夫一妻制的提议一开始就被否决了,但也有可能他看完了,只是愤怒于卢若铭的这一项提议。
“我告诉你休想!朕的王后,你这辈子注定要做我们兄弟的妻子,你休想得逞!”南刻的怒意卢若铭已是久违了,看着他被怒火烧红的双眸中那份熟悉的兽性,卢若铭微微有些心悸,但他并没有退缩。做此事他的目的并非一定要达到某种结果,他只是在示威,在教他们学会尊重。是的,生米已成熟饭,他的命运已无法逆转,但顺应并不代表逆来默受,他要他们明白这一点,以意志也以实力,这还只是个开始。
“刻,这事是我的错,你不要怪铭儿,他生气也是正常的,有话好好说,等铭儿消了气就会明白的。是不是,铭儿?”
“是什么?你以为我是在吃醋?南制,你以为你是谁?”避开南刻的咄咄火气,卢若铭选择了事发以来一直有些打蔫回避的南制开刀,“除了强权暴力还有杀戮,在你眼中还有没有其它?弱势者也是人,也有生存的渴望与权力!弱肉强食那仅仅是自然界的天条,不懂得超越不懂得进化,你凭什么证明自己是万物之灵的人?!”被勾起宿怨,卢若铭说着说着也动了真火,口角益发刻薄无情,“吃醋?哈哈,你倒也想!这些年,若不是南刻花心思招揽我,你以为你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感情吗?抱歉我卢若铭是人,消受不起野兽的感情!孩子吗?谢天谢地,我喜欢孩子是因为孩子本身而不是因为你!气?你也知道我有气?我告诉你,南制,除非我死了否则这口气不会消!永远不…”
啪!
“放肆!又长出翅膀了是吧?朕这便毁了你的翅膀!看你还怎么飞!看你…”
“刻!”
南刻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得卢若铭立足不稳扑跌在地,南制面上的苦痛与南刻脸上的怒火伴随着金星阵阵在他眼前盘旋飞舞,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耳中的轰鸣声摇去,卢若铭半伏在地上语声稳定而清晰:“你们还记得苏儿吗?早已忘了吧?那个安静得总好象不存在的孩子,这个世界可还留有他存在过的丝毫痕迹?谁又还记得他的眼泪欢笑爱恋恐惧?锦儿于你也一样吧,南制,你可曾想到过,这些偶尔飞过你眼前的尘埃泥土也是父精母血,也有一颗心,他们也会悲哀流泪,也会伤心绝望?”
“制你别走,你别中了铭儿的计了,他是有意的,制!”
“好好照顾他,刻,别再伤害他。”
“制你…”
“嘘,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刻,所以什么都别说。”俯身走至卢若铭身边蹲下,南制的声音十分压抑,但是却有着异样的温柔,“铭儿,在你眼里,一个人,一个男人,应当勇敢坚强正直公平,升斗匹夫在对妻儿负责的同时还应以国家兴亡为己任,为君为臣则在以社稷苍生为己任的同时还当温良恭俭让,我做不到我承认。我只要现在马上立刻,我做不到为了过去或是将来而委曲求全现在。所以,铭儿,你说得对,我并非你眼中合乎标准的男人,我不如刻的耐力,我也没有你的睿智善良坚忍不拔。但是,我爱你铭儿,今生今世此志不渝。”说完,他高大的身形立起,等行至门边方才又道,“刻,我跟你一样喜欢铭儿,但可惜我没有你的耐心耐力,如今军务变革已经基本完成,在京城我已经没有施展和发挥的余地了,这里的生活我也早已厌倦,所以放我走吧,就象我之前很多次跟你提过的那样,我会去甘棠,那里战祸未绝天灾又起匪患频仍,会是个适合我的环境。至于你,再接再厉,刻,很抱歉,我,先认输了。”
“你成功了,铭儿,你终于成功了,”南制开门离去,沈默片刻南刻终于火山爆发,他一把扯住卢若铭的头发将他狠狠拉起,一边动手撕剥他的衣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挑动我们兄弟不和,逼走制,你就可以只用对付我一个人轻松度日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如意算盘打错了,我这就告诉你你错得有多么厉害!你这该死的该死的…”
……
并不是第一次遭强暴,身体也并不是处在最差的状态,加上南刻南制多年的培训,所以虽然被撕扯蹂躏得很厉害卢若铭却一直没有晕厥过去。冷冷看着那个化身猛兽的男人在他身上留下道道伤痕斑斑血印,冷冷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翻来覆去扭曲撞击,冷冷感受着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的身体痉挛战栗,他始终睁着双眼不吭一声,所以,他并不曾错过南刻眼里的惊涛骇浪电闪雷鸣。
那还是头一次他如此详实接近地观察到了南刻的内心世界,困兽的挣扎,赤子的火烈,男人的挫败,终于小胜一局,卢若铭在死去活来的身体运动中真切感受到了反败为胜的喜悦。
“是否满意了,崇赫陛下?”力尽气消,南刻将整副重量都压在了卢若铭的身体上不言不动,而卢若铭的承受其时已到极限,努力再三方才令虚软语声显得刚硬淡漠。南刻微微起身,伸手在他被掌掴激吻凌虐得红肿破裂的口唇上来回描摹,火气尽退的眸中满满的全是欲求不满。
“没有用的,南刻,”努力聚拢焦距直视他的双眼,卢若铭只觉视线模糊,“人与人之间的肉体交媾若没有情感基础便与动物的发情交配没什么两样,而感情,人与人之间任何正面的情感都必须以尊重为基础,懂吗?尊重。”
南刻默默听着瞧着身下人,笑意先是在眼中蓄满之后流淌至嘴角,刚才到现在一直黑墨墨的一张面孔豁然开朗。
翻身将卢若铭濡湿的发肤身体搂进怀中,用腾开的一手反复摩挲着他后背的整根脊骨:“有时候朕真是很想敲断了你这根铮骨,看你还会不会再作反。”感觉到他本能的颤栗南刻再度将他压在了身下,“小义1岁已过,你的身体也已经恢复,是该替朕生下一个孩子的时候了。”
因是夏季,撤去了绒毡的硬木地板硌得卢若铭生疼,已被里里外外折腾了个遍的身体彻底叫嚣起来,刚刚还充斥心中的胜利喜悦因南刻这句话烟消云散。还要生?这几年气都来不及喘地连续怀孕生产,他实在已是生得伤了,畏惧地缩了缩身子他心有不甘地喃喃低语:“一点创意都没有,你真叫人失望,南刻。”
“什么是创意?”再次沉醉在他的身体上,南刻的新一轮激情比较理智而更富于技巧性还有,无尽的温柔,“铭儿你就快过31岁生日了吧,朕今年37岁,已有了五个孩子,铭儿,你说等朕60岁的时候你会替朕生下多少孩子?”
31岁?已过而立之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18年了。18年间物换星移人事全非,到南刻南制60岁还有廿余年,这中间也会发生很多事吧,不知与前十多廿年相比,对将来那些事他会不会多一些掌控的能力。
18
“这算不算作法自毙?娘娘?法律高于一切,却因为它本身的不够完善而可能要了不该死的人的命。你打算怎么做?景侯章离,安槐国有史以来最有建树最有作为的库部首侍,济世治国陛下的左膀右臂;覃朗,你一手栽培出来的人,执掌着安槐的国库,业绩有目共睹,才华威望正是如日中天。你就打算坐视他们人头落地,就为了你那些个居于深宫异想天开出来的所谓律法?!你不要以为有陛下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再不听听反面意见,你当心这种自以为是的为国为民最后变成个祸国殃民的结果!到那个时候,你这些年的呕心沥血才真是要白费了。”
看着眼前已位居礼部首侍的寒天屹,卢若铭只觉哑口无言。
数年前因为南刻盛怒之下的掌掴和强暴,卢若铭曾连续数日卧床不起,一边面孔也是青肿了很多天才好,当时刚刚十岁的宽宽反应异常激烈,不仅提着专为他身形打造的小号长剑守在母亲床前寸步不离,而且还发动了弟妹们一起同两位父亲冷战对峙,甚至连刚刚会说话没多久的小义也被教得见了南刻南制就哭,让人很好地领教了一回他的组织能力和对弟妹们的影响力。那种情形持续了很久,包括卢若铭在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其实卢若铭并不希望他们父子之间出现敌意与仇视,哪怕是为了他的缘故,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命运,强行对子女施加影响,尤其是负面影响他认为有违天道。但是南刻自从那次消了气以后仿佛火性全失,对家人子女再没有疾言厉色起来过,所以若非后来南制提前了南下甘棠的行期,无形中承担下了所有罪责,恐怕很难想象此事会有着怎样的收场。
那之后的数年里,南刻除了仍然恪守着让他定时生育的誓言,其余事务全部由他随心所欲。于是大量的法律条文日以继夜地生产出来,全面的政治变革也在他的导引下,沿着预期的轨道大踏步地往前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