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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姽婳》 [22]

By Root 593 0
我……伺候好我夫君……”
  话音似深夜呢喃,又似梦中呓语,渐渐绝塞,再也听她不清。绯镰头昏脑胀,轻甩之,那轰隆隆,沉溺溺,飘飘欲仙的幻境如同发髻,萦绕覆压,愈渐沉重,终于夺走了她最后一丝清醒。
  公主,是这样罢。   
  “那山顶的旗帜,可看见了?”
  众人依言,举目远眺西山。纪侯飒然一笑:“当然是看不见,但若走的近了,便看得十分清楚。”
  “拿在手中,更加看得清!”纪裂繻笑得豪气万丈:“今日我与君上比武,各领士卒三百,取道奔袭西山。得旗凯旋的,便是胜者!”
  纪侯顶着鲜日,沐着金风,展颜而笑:“以往旧绩,你我胜负各半,哼,此回寡人可不留情!”
  纪裂繻揖手:“繻定与君尽兴!”
  就要催马走卒时,却见一寺人匆匆跑来,叫道:“君上留步!”说话间,扑通一声拜了下去。
  纪侯立在车上,怏怏地问:“何事惊慌。”
  “君夫人有要事相商,请君上速回!”
  “可笑!”纪侯怫然不悦的道:“我与众臣约下比武,偏在此时有事。待我拔了头筹再说不迟!”
  见纪侯扬鞭就要走,寺人也顾不得礼束,赶忙上前拉住车板,低声与纪侯说了什么。纪侯闻言,倏地怔愣,脸上又红又白,一阵莫名。半晌,突地说道:“今次比武,谁愿代我领兵?”
  众人愕然,无人回应。眼看纪侯起了烦意,随侍的子元上前一步,揖道:“子元愿服车马之劳。”
  纪侯如见救星,也无心细问,欣然道:“客卿好胆魄!”说着驱马就往回走,扬言道:“寡人在宫中等你捷报!”
  看着那急不可待的车尘一路回宫,众人错愕非常。再看子元,依旧是落魄神秘的装扮,得了客卿位他倒是闲逸,近一个月常会受召见随侍君侧,总也沉默,今日却想一鸣惊人乎?
  纪裂繻朝子元喷着冷气,睥睨的眼光里透着不屑:“足下可懂兵事?”
  子元拱手:“愿领教。”   
  这边厢,姽婳领了两千东宫卫,倾巢而出,昼夜兼程,潜师赶往东界。
  一身缃黄戎装立在车上,凝郁在眸,满脸是冷酷,跳下车时甚至狠狠甩了下鞭子。然后,一刻也不得喘息的召领将领,慎重其事的排兵布阵。
  “依你所说,敌若从东入侵纪国,有两处可通。一处二十里往北,是个开阔平原;一处便是此地?”
  “正是。”彭生回答:“依军师令,带兵巡边数次,其中山势水情了若指掌。”
  姽婳点头:“虽不知来者何人,但能在齐土上调兵遣将的,绝非外姓。又且,并不闻见君父有用兵之令,那五千人的军旅又不张旗,不宣战,潜师至此……哼,来者不善,居心叵测呢。”
  彭生也觉莫名其妙:“确实。若非我等无意撞见,真是被杀得措手不及!却不知那领兵之人为何扮出这副神秘相,若是我宗族之人,明知太子之师驻军酅地,却招呼也不打一个!”
  姽婳朝他一笑,啧道:“废话。看他行兵,不走临淄不过酅,衔枚勒马,行踪隐密,是打算奇袭来的。”顿了一下,面色渐显阴厉:“既袭了纪,也袭了我。不管他是谁,敢坏我事者,绝不饶他!”
  众人为之一震,大气也不出一个。孟阳不无担忧的劝着:“师既说来者并非外人,对方倘是朝中政要,两军对阵若出了差子,怕是不好收拾……”
  “那是他欠收拾!”不说还好,这一提及引得姽婳情绪直逼冰点,阴沉的冷笑抽动嘴角:“君父统御下,即便是公子,无兵符也不敢私纵干戈。如今却有人逍遥法外,真是好大贼胆!五千人,岂是小数!”
  孟阳窘然,他怎忘了,公主素来不是个怯事的人,更非冒失莽撞之辈,自那次发病以后,更加冷淡深沉,是自己多虑也!
  最是兴奋的当属公子彭生,虽然极力端着个持重沉稳,其跃跃之情溢于言表:“如何收拾他?驱逐?撕拼?还是围歼?”
  一路奔来,胸中早有了计策。姽婳沉一口气,幽幽地道:“不折其师,枉我为酅之镇守。不挫其势,就怕他再生歹念。我没空与这等闲人纠缠,此战必胜,胜则屑小臣服,莫敢来犯!”
  见她主意已定,绝无回旋余地,孟阳也不再劝。拱手道:“惟军师之令是从!”
  “好!”姽婳噙着冷笑,双目灼然:“彭生听令。你带五百卒,携车营与大鼓、旌旗、号角,做足虚张声势,疾行二十里,阻截敌军。记着,莫要纵他一兵一卒过你关口,必要逼他往山谷这边驱兵。只准追赶,不准交锋!”
  “唯!”
  “孟阳。你带八百重甲营,埋在谷口处。你是此战关键,腹背受敌,系成败于一身。见敌军入谷过半,便冲刺下山将其拦断。与彭生合围后,立刻放出太子旗号,招降敌军。想必他军中也是齐人,必然为之震伏,如若不从者,以谋逆论,格杀!”
  “唯!”
  姽婳站在山崖处,俯瞰脚下苍茫景色:“我之弓箭营,就守这最后一关,倒要看看此贼面目如何可憎!”   
  挥退近侍,纪侯疾步独行。守在小寝的武职与侍婢都不知所踪,独留一室的寂静,默默伴随心中如炽如沸的悸动。已有娇吟低流入耳,缠绵幽转,怎受得了这般挑逗!纪侯欣喜若狂,再也按捺不住,提足狂奔,推开门,掀开帐,将那人儿揉进胸怀,一月的相思喷涌而出,情欲一触及发再也无法收拾!
  大带,蔽膝,绅绶,围裳……从门槛一路拖拉到榻前,赤裸的热躯紧贴着雪嫩的胴体钻进轻纱薄被里,纪侯神魂激荡,抱着绯镰又亲又咬。绯镰吃了迷药,早被脱光了丢在榻上,正如饥似渴时,被他一抱,正是干柴烈火,鱼水同欢。
  炎炎夏日,灼灼春光。窈窕女儿,酣浸梦乡。   
  纪裂繻领三百武士,身披重甲,头顶烈日,望着西山一路快马加鞭奔去。车行半途全无险阻,让人不禁纳闷。
  “怪哉,不见围追堵截,也不见冲锋陷阵,想要打他一下都没个人影。莫不是找地方纳凉去也?”
  “既然代君上领兵,总不会不战而降罢!”
  “莫非是迷了路?”
  将士一边挥着汗,一边哄笑。纪裂繻嗔道:
  “得意个什么,小心为上!”
  众人禁声,却禁不住轻浮的军心。嘴闭合了,脚上更赶,西山愈发的近了,胜利在望!   
  纪国东境,则更是一派热火朝天,耀武扬威的景象。
  车兵果是迅速,疾行至设阵之地,竟还得空休整一二。士卒趁机布置虚阵,将备好的旗帜插得个漫山遍野,乍一看去,仿佛有兵十万,极是铺张。十张鼙鼓一字排开,冲在车阵最前,只待大槌抡上去,砸出个撼天裂地的动惊!
  日头过中稍斜,渐觉大地微震,鸟兽奔散,扬尘追逐而来。那无名无号潜行而来的军队刚想转道此处,侵入纪土,冷不丁撞见如此阵仗,惊得人马嘶嚎,吊转头就往南逃去。
  彭生令旗一出,顿时鼙鼓轰隆,杀声震天,马拉着车,车拖着人,泄洪也似冲出去。军师有令,彭生只在一箭之外穷追不舍,却再不近他一步。前方落跑的,想打够不着,想停又不敢,只得悻悻地取径南二十里谷道去也。   
  灌木草丛掩着沉默的弓箭营,除了荫影被斜阳拉的更加疏广,两山并立,再没有其他动惊。
  姽婳隐蔽在半山腰处,双目微闭,仔细收集飘在风中的蛛丝马迹。黄袍寂寂,被荫影湮没,波澜不惊的她浑似幽夜里耸入苍穹的白桦,光影隐得去形,却映得凛然气魄更加弥彰。
  一切皆如意料,敌军冲入山谷,队列却从中间被截断。孟阳领重甲营长戈连横,俯冲而下,在两山间结成壁垒,奋力死扛。很快,彭生车马营与之合围,孟阳立刻打出太子诸儿旗号,叫嚣招降,敌军乱成一团,进退不得要领,除了少数执迷不悟而死于戈下的,局势渐趋平稳。
  与此同时,敌之前军卡在谷中,亦是进退无路。巨石滚滚堵塞道口,又有无数碎石流矢,山崩也似从两侧高山扑来,倾刻之间,死伤过半。
  “什么太子旗号,胡扯!”敌军将领突地大喝一声,提剑环视两山,怒喊:“我怎会败在女流阵前!莫要被她骗了,速速整装!看我破了这阵,必捉你祭我军旗!”
  公孙无知!
  姽婳五指深陷掌心,满目寒霜。公孙无知不该知道驻守酅的是她,军中必出叛徒,是谁?
  胜负早已定局。姽婳指挥若定,矢石过后,又是剑戈撕杀,歼敌愈众,招降的口令却迟迟不出。一双冰凌似的眸子,瞬也不瞬的望着成百上千的敌人倒在眼前,既不为胜利所喜,亦不为伤命而悲。
  青鸾龠,久久寂寞,终于又在此时,一展音喉。龠声低弥,穿流两山,声声不息。
  公孙无知亦不降,负隅顽抗,做困兽斗!全然不顾兵败如山倒,瞅准空隙,连跑带跳的望着山上姽婳的方向袭来!
  姽婳嗤地冷笑,摒退武卫,孤身伫立,就等他来!
  “怎么,还欠收拾不成?”
  公孙无知立即想起许多年前,自己曾是她的手下败将。更是怒火中烧,恨恨地道:“今非昔彼!”
  “只要我姽婳还是姽婳,照赢你不误!”
  话音未落,两方战做一团。铜刃划着两道寒光,无一处不冲着对方死穴,招招致命。
  山下却是一边倒,公孙军残兵败将,纷纷受俘。然东宫卫依然是以少压多,不敢有丝毫分神。孟阳一眼瞥见山腰两人缠斗的景状,又急又怒,偏又被士卒阻了去路,鞭长莫及!
  剑身如同被蚕噬般,伤痕累累,它们的生命已到尽头,就如同这战斗,终于在姽婳踢出一脚后,宣告终结。公孙无知滚落下山,被俘。   
  自西山归来,路程行将过半,纪裂繻握着令旗立在脚边,单手勒马亲驾高车,威威凛凛地奔驰在回路上。
  “哼,那子元果是个无胆鼠辈,竟不曾露出一面。此回斗武,独我一军,实在胜之不武!”
  众人奔波一天,披着残阳,望着炊烟,腹中馋虫闹腾的厉害,个个归心似箭,谁还顾得了队伍严整不?就在疲马倦车争先恐后往回奔时,迎面突地杀声喧天,不待回神,两翼树丛里又冲出伏兵。
  裂繻大惊,这才知中了埋伏,却已为时晚矣!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士卒被冲得稀散,仓惶招驾,而对方精力充沛,有备而来,胜负一望而知。他又惊又怒,破口大骂:“子元你这厮……”
  话才出口,又猛地煞住。他低头看看掐在自己脖子上白净的透着冷厉的手,顿时汗毛倒插。又抬眉,阴森森的面具竟吓得他一颤。
  “大夫迟了半个时辰,子元都等得烦了。”松开手,面具下逸出促狭的笑,声音犹似沉在湖底的卵石,湿滑,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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