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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翼天使》 [10]

By Root 432 0
肤色、加上那种沉闷,给人以疲倦、憔悴的感觉。她穿着一条黑色的小喇叭裤,上身是件灰色毛衣,毛衣的后背有很多褶子,似乎应该熨一下。
  我把礼物给张庭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吧台的笑阳,轻轻地说,“你听说了吗?”
  “什么?”
  “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茫然地摇摇头。
  张庭把我拉到一个沙发座椅里,我们整个儿身子都陷了进去。我拿着一杯橙汁。张庭点了一根烟。“前几个月她和一个黑人同居了。这个你也不知道?”
  我耸耸肩膀。这也很正常。
  “现在她似乎一个人搬出去住了。她们都说她去打过胎了。她们还说,学校可能要处分她。”
  “‘她们’是谁?为什么要处分?这是私事啊。”
  这次轮到张庭耸肩膀了。她望着笑阳的背影,接着说:“现在我觉得她怪可怜的。”
  我看着张庭,她还是那么好看,柔媚动人。我想起一两年前,我们一起疯狂地出没于周末的各大舞场,有一点恍如隔世的感觉。转而一想,自己年纪轻轻,什么都还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恍如隔世,倒是蛮可笑的。
  门口又进来几个人,张庭站起身去迎接。走之前,她丢下一句话:“等会儿有一个人要来,你先一个人坐会儿。”
  我坐在暗色的沙发里,无意识地用手指在红珊瑚手镯上划着圈。纯粹天然的纹路,似乎最值得好好揣摩了。我看着周围的陈设,是一个新开不久的酒吧,酒吧的墙壁上张贴了很多电影海报,还有一些酒吧里司空见惯的铁锚、水手结、木舵之类的东西。整个方形的酒吧没有窗子,只有开门的时候,阳光才会进来,光线太强,和里面的黑暗形成反差,往往吞没人影。
  我正在计算着,什么时候切蛋糕,什么时候可以走。张庭突然把我拉了出去。她就像一个甜蜜的小女人,她说,“我带你去见我男朋友,他刚刚才到!”
  我穿过人群,看到他。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确切地说,是看着我,而不是张庭。
  “不用我介绍了吧?”张庭从我的身边飞到了他的身边,她一下子就拉住他的手,那是我第一次明白“小鸟依人”的形象含义。她做了一个鬼脸给我,说:“多谢你的牵线搭桥。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沈越高高大大,似乎比以前挺拔俊秀了很多。他给了我一个微笑,仅此而已。
  一瞬间,我的胸口被堵住了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我死死地看着他。
  沈越背后的门又突然开了,一道耀眼的光线射进来,他身影的边缘被虚化了。我却下意识用手遮住了光线。张庭又出去了,门外有人叫她。




《二十岁》第二章7(2)



  门再次将黑暗扔给我们。我看到我和他离得很近,几乎只有一指宽的距离。稍微一倾就能碰到了。我四处张望一下,目光回到他的脸,他还在那么看我。
  我索性往后扭头,我说,“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坐吧。”
  这时候,我遇到吧台那里的目光。笑阳远远地看着我,脸上有种奇怪的笑意。她朝我扬了扬杯子,金黄色的酒水在晃动中闪光。
  刚面对面坐在沙发里,我又起身往吧台去,我边走边说,我去拿点啤酒过来。
  笑阳在我等待取酒水的短暂时间里,笑起来。我很诧异。
  “你的男朋友,变成了她的男朋友。”
  我当时愣住。“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回答得非常干脆。
  “不是?那么有一天我看到的,在河边接吻的人,不是你们?那我看错了,我承认好了。”她耸耸肩膀。
  我万万没有想到,那是多么遥远的一个吻啊。因为它的遥远,我都几乎已经否认它的存在了。这时我真是又气又痛,委屈极了。
  我抓起两个酒瓶的脖子,想立刻离开她。
  “栗云,他看你的眼神可是非常认真。你别自欺欺人就好了,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哎——要不要我帮你忙,把他抢回来?”
  我没有理睬她的回话,我笔直地往回走,沙发上,张庭已经和沈越并排依偎在一起了。
  “我再去拿一瓶。”我不想坐在他们对面。
  “不用了,我不喝。”张庭摆摆手,拉我坐下来,说:“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去BlueRiver吧。后来有一次我再去,碰到他,他还问起你。我说你外公去世了……”张庭开始说她和他的故事了。他一边听一边笑,还会一边看着我,一边低头吻了她。
  切蛋糕的时候,沈越的手握着张庭的手,一起切蛋糕,旁人在起哄,说是结婚演习。
  我和笑阳站在外围看着,她说:“如果恋爱是为了结婚,那么最好不好恋爱。根本就是两码事。动不动就说一辈子的事情,多虚伪啊。”




《二十岁》第二章8



  我给小姨的第一封E-mail。
  “亲爱的晓桐。我不得不再次提到沈越。现在,他和张庭在一起。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在同一个点上,原来同行的人、平行的人也会突然纠缠在一起,最后,看着彼此分道扬镳。我说过无数次我不爱他,可是没有想到,当他们在一起接吻的时候,我还是不可遏止地感到委屈。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拒绝和被拒绝有什么差别。我觉得心里有点痛。我想你说的可能是对的,其实我还是有点爱他的。只不过这种爱和我想象中的爱情,并非一样。
  人究竟有多少种爱情呢?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而得到的,却总是遭到怀疑。
  今天我也看到范笑阳了。她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看似越来越遥远,却能够彼此理解似的。但愿这不是我的自我安慰。
  今天我喝了好多啤酒。头脑昏昏沉沉的。我只想、也只能给你写信。但愿你能收到我的第一封E-mail。在没有心思的时候,上网真的是最好的消遣途径,它通向许多未知的、偶然的地方,有时会有惊喜的。
  还记得那窝小鸟吗?应该都已经会飞了吧。可惜没有什么摄像机能够跟踪到处飞翔的鸟。
  很想你,你的漂亮的绣花鞋。问阿贵好。”
  匆忙地打完这封信。我拨号上网。ICQ的小火车声音又出现了。所有人的灯都亮起来了,除了小姨的。我坐在屏幕前面,觉得自己是一个躲在角落里的符号。
  有一个消息过来。是Serein。
  ——谁?
  ——你不认识我。
  ——哪里见过?
  ——Spirit聊天室。
  ——哦,想起来了。你是中国人?
  ——在上海。
  ——女孩?
  ——是。
  ——学生?
  ——是。
  ——学什么的?
  ——中文。
  ——下雪了吗?
  ——没有。你在哪里?
  ——北京刚下了第一场雪。
  ——很小的时候,看过雪。
  ——说说。
  ——什么?
  ——你看到的雪。
  ——整个操场变成了白色。还有泥土露出来。像巧克力冰淇淋。同学们打雪仗,后来,教室的地板都变成湿的了。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在搓手。手变得通红,很难看。
  ——接着说。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下雪。
  ——为什么。
  ——雪是陌生的。我分不清对它是好奇,还是喜欢。
  ——明白了。
  ——你呢?
  ——我喜欢雨和雪。它们能证明,天空不是空的。这比阳光更实在。
  ——就像你上次说的,天空中,有人看到天堂,有人看到地狱。不是宗教的问题,而是心神在控制自己。心神就是心魔。
  ——我说过吗?
  ——你忘了吗?
  ——聊天室里说的话,有的的确会忘。说得无心。
  ——说得很好。
  ——谢谢。
  没有消息过来了。我一直在等。我没有别的事情愿意去做。一个小时之后。他发了一个BYEBYE就消失了。这下子,网上变得更加空荡荡的。我DOWN了一个小说,可是没有心思看。




《二十岁》第二章9(1)



  小姨的电话来了。在冬至那天。
  外婆打电话的时候,似乎因为距离遥远,所以说得很大声。
  然后是妈妈接电话,妈妈轻声细语,她说:“你在哪里打的电话,怎么那么吵?”小姨说了什么,妈妈接着说:“那里冷吗?”而这个问题外婆刚刚问过。她们又说了几句,然后,妈妈朝我招手,一边说:“小云在。”
  不能说为什么,我总是在家人面前控制着和小姨之间的亲密感觉,我不能过于亲热,似乎这会伤及他人。我在电视前面吃橘子,每一瓣我都剥得很仔细,那些白色的茎,似乎永远也撕不完。
  “小姨好。”
  晓桐的声音从一片嘈杂中浮现出来,汽车,吆喝,日正中午的时候。我想象着她站在离开摆渡码头几百米的公交车站,那里有一个公共电话亭,也是一个报刊零售摊,我想象着在那不寒冷的南方,她面对着闪着银光的水面。
  “小云,你还好吗?”
  “好。”
  “我收到你的E-mail了。”
  “是吗?!”
  “我回信了。”
  “太好了!”
  “那我们不多说了。”
  “嗯。晓——姨你自己当心点,早点回来。”
  我挂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已经让我觉得足够了。我想这是不是就是亲人之间的爱,不用多说什么,如同外婆和妈妈一样,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一个寥寥数语的电话就能让自己想上好久,安心地想着她。
  妈妈坐在靠近花园的藤椅上,看着一份报纸。她用报纸遮住自己的脸。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走出门,想去上网收信。带上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报纸稀里哗啦一响,妈妈对外婆说:“妈,你为什么不跟晓桐说?”
  外婆的回答是叹了一口气。“说了有什么用。要走的,总是要走,留也留不住的。”
  “你告诉她,她会回来陪你的。”
  我靠在门口,侧耳倾听。
  “不用了。这个小丫头,我们是欠她的。她总算一切都好,我已经放心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也不用告诉她。”
  我的鼻子一下子酸起来。
  外公去世之后,外婆的病一下子恶化了。现在她已经很少去楼下散步了。她的肌肉在萎缩。外婆的形象逐渐变成一个童话里面终日躺在摇椅里的老奶奶形象,鼻梁上架了副圆形眼镜,腿上盖了张方格子毛毯。我没有什么机会再在她的面前撒娇了。她不再能够下厨做我最喜欢吃的冰糖莲子羹了。小时候总觉得外婆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生怕我长不大似的。如今想来,长大,好像是一汤一羹喂出来的,又像是一夜之间完成的。她用布满皱纹的手给我端来糖水,抚摸我的肩膀、手和脸颊,慈爱地看着,那种触觉又温暖又粗糙。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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