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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十三少 - 珍拉丁的晚餐 [17]

By Root 583 0
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你才会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
  飞机在下午三点五十五分准时起飞,柏烈在起飞后的三分钟内睡着,雅文尽管也不停地打着哈欠,却不想睡。她想看到脚下的每一片云,来丈量回家的路途。
  可是她终于还是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过无数的云层,轻轻地飞到家门口,爸爸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雅君轻轻走过来帮他盖了一条毯子。她没有出声,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打破了满室的宁静。
  在一阵强烈的坠落感过后,是震耳欲聋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她忽然睁开眼睛,无比清醒,因为她知道,她已经回到了上海,回到了这个她成长的都市。
  即便是晚上十点多,机场内还是簇拥着接机的人。
  “嘿,裴雅文小姐,”柏烈一边推着行李车一边弯起手臂,“你可以挽着我吗,否则我很怕会跟你走散。”
  “好吧。”雅文想了想,把手伸进他的臂弯。
  他们随着到达的旅客走出大厅,熙熙攘攘之间,迎面走来一个拿着话筒的女人。
  “你们好,”她拦住雅文和柏烈,“请问你们刚从哪里回来?”
  两人楞了楞,柏烈回答:“马来西亚。”
  “哦,请问你们是去度蜜月的吗?”
  两人又愣住了,这时才看见一个黑色的镜头正对准他们。
  “不……不是……”雅文矢口否认。
  “是的,没错。”柏烈微笑。
  女主持人一脸尴尬,继续问:“你们是新的民航安全检测条例实施后第一批到达的乘客,请问你们对新的检测项目有什么看法。”
  两人又是一脸呆愣,主持人急得小声提醒:“快说呀,随便说些什么。”
  “呃……我认为很好。”柏烈镇定地说。
  女主持人像是得救般连声不迭地感谢他们接受采访,然后去拦截其他看上去聪明些的旅客。
  “我们还是快走吧。”这下雅文终于彻底清醒了,拉着柏烈去等出租车。
  当他们终于站在裴家的弄堂口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雅文说。
  “什么?”
  “我半夜十二点带一个男生回家不太好,不然今晚你随便找个地方先住下吧。”她有点踌躇。
  “哦不,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朋友吗?”柏烈一脸失望。
  “好吧,但是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们提着行李悄悄地上了二楼,走道里的那盏灯依旧是那么昏暗,此时此刻,雅文不敢相信自己终于回到了家门口,她举起手想敲门,但又放了下来。
  门忽然打开了,站在她面前的,是雅君。
  灯光照不清他的表情,可是雅文能感觉到,当他看到自己身后的柏烈时,他并不高兴。
  “进来吧,爸爸一直在等你们……”他转身,没有要帮她拎行李的意思,“拖鞋在老地方,自己拿。”
  “哦。”她沉闷地应了一声,去鞋柜拿拖鞋。
  爸爸果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严肃。
  “爸,我回来了……”雅文怯怯地开口。
  但是爸爸没有反应。
  “嗯……是书璐告诉你们的?”
  “不是。”老爸的口气有点生硬。
  “刚才我们在看夜间新闻,正好看到采访你们。”雅君解释说。
  “啊……那是直播的啊……”雅文一脸错愕。
  “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老爸盯着雅文身后的柏烈。
  “哦,这是我的同事,蒋柏烈。”雅文懦懦地说。
  全场的人都盯着柏烈,仿佛要看他是如何尴尬地应对眼前这两个并不太欢迎他的男人。可是柏烈只是微微一笑,走到裴父面前,很有风度地伸出手:
  “爸,终于见到你了。”
  八(上)
  “对不起,”柏烈轻咳了两声,“有点紧张,少讲了一个字……裴爸,你好,我叫蒋柏烈。”
  说完,他眯起凤眼,露出单纯而无辜的笑容,令人无法说出苛责的话。
  “你好……你好……”裴家臣悻悻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表情有点尴尬,好像之前已经决定要摆一张臭脸给他看,但是到了眼前又不得不客客气气的。
  “他可能要住在我们家……”雅文轻声说,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哦……”家臣不自觉地看了看雅君,但他只是一脸冷冷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表情,“反正还有一间客房,你跟我来。”
  “谢谢,打扰了。”柏烈笑得很温柔。
  雅文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雅君,他静静地双手插袋,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有些气馁,原以为这个结已经解开了,可是却发现一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打开自己的房门,雅文忽然有些愕然,她记不清自己究竟离开了多久,可是当她站在这里,却以为离别只在昨天。
  写字台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她走过去,发现正翻到她临走前曾看的那一页。窗台前是一盆黄色的仙人掌,它那圆鼓鼓的生满刺头的身体上竟然开出了淡红色的小花。窗户的把手上系着她去参加小叔婚礼时绑在喜糖上的红色丝带,可能是被太阳晒了的关系,那红色变得有些黯淡。床罩歪歪扭扭地罩在床上,上面同样歪歪扭扭地丢着一只黄小丫,那是她某一年的生日礼物。
  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她并没有想要哭,可是眼里却都是泪。
  “是不是就好像……你昨天还在这里一样?”爸爸变得有些沧桑的声音在雅文背后响起。
  “……”
  “有时候,我走进来,也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可是,雅君就是有这种本事……”
  “……”她没有转身,因为泪水已经掉了下来。
  “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说完,爸爸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雅文坐在床上,抓起那只傻傻的黄小丫,把泪水擦在它嫩黄嫩黄的脸上,忽然又笑了。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又回家了,回到了这个,她曾日思夜想的家。
  第二天早晨,雅文一觉醒来,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她身边,明明是那只傻傻的黄小丫,书桌上的书依旧翻了一半,窗前的仙人掌上是一朵淡红色的小花,窗把手上的丝带被风轻轻地吹了起来。
  她来到客厅,餐桌上摆着四根油条和两杯牛奶,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发现今天是星期二。
  忽然有人敲门,雅文愣了愣,还是去开了门。柏烈拿着照相机,对准她按下了快门。
  雅文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几秒才说:“你、你怎么跑出去了……”
  “天气这么好的早晨,不应该浪费时间。”他检查着刚才拍下的画面,顺手从餐桌上拿起微冷的油条啃了起来。
  “……”雅文关上门,坐在餐桌旁看着他吃完一根又吃了一根。
  “怎么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回家了?”柏烈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有一点。”她总是觉得自己虽然就坐在这里,灵魂却漂浮在空中。
  “对了,”柏烈用他那双油腻的手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今天早晨跟裴雅君讨的。”
  雅文怔怔地接了过来,淡黄色的卡纸上大大地印着雅君的名字,抬头是“室内装潢设计师”。
  “其实有时候,”柏烈因为在吃着东西,所以口齿有些不清不楚的,“我觉得他这家伙还满酷的。”
  雅文淡淡地笑了笑:“我想他会很高兴听到你这样的评价。”
  “真的吗,”柏烈把最后一点油条塞到嘴里,“我看未必。”
  雅文站起身,说:“我去换衣服,今天带你出去转一转吧,你想去哪里?”
  “去……”他的声音拖得很长,仿佛在思考,“所有你曾经留下过快乐的回忆的地方。”
  雅文回头看着他,好像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她曾留下了快乐的回忆的地方……恐怕,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曾让她有快乐的回忆,尽管后来也都变成了一种痛苦的回忆。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是变成一只小鸟,穿梭在这座都市中,就好像她从来不曾离开过。
  六月的午后,上海变得炎热起来,知了提前大声地叫着,听得人们想打瞌睡。
  出租车计价器上的数字一直在跳,柏烈疑惑地问:“这……67块人民币等于多少钱?”
  雅文被他打断了思绪,白了他一眼:“就是67块啊。”
  “……”
  “算成马币是30左右。”看到他一脸愕然,她的心情反而好了一些。
  “哦……”他点点头,似乎又再默默地把马币换算成新台币。
  下了出租车,眼前是一片灰白色的广场,这就是她的大学母校。她记忆中快乐的地方有太多,可是唯有这里,带给她快乐也带给她痛苦,但却令她最怀念。
  柏烈吹了一个很响的口哨:“我忽然也很想念自己曾经读过的学校。”
  雅文笑着招招手:“走吧。”
  他们穿过空旷的广场向校内走去。周二的下午,校园里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向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涌去,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悠闲而自得。或许这就是人们最怀念学校的原因,这里没有烦恼,即使有,也可以暂时摆在脑后。
  雅文带着柏烈穿过一座座教学楼,告诉他自己曾在哪里上课,曾在哪里自习,曾在哪里向一个人表白,最后又在哪里分手。连她自己也很惊讶再说出这些往事的时候,心里是那么平静,好像那是另一个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
  柏烈只是微笑地听她说每一句话,好像她是一个电台播音员,而他自己是一个听众,他们是两个不需要交流也能够彼此会意的人。
  雅文在一台自动贩售机前停了下来,摸出几个硬币,按下按钮:“你知道吗,我每天下课都要在这里买一瓶盐汽水,然后慢慢边走边喝。”
  说完,她从自动贩售机的窗口拿出两个塑料瓶子,递了一个给柏烈:“你喝过吗?”
  柏烈接过瓶子,有些郁结地说:“为什么你总是把我们说成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雅文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着汽水,忽然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裴雅文……”贩售机旁的电梯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雅文回头一看,不禁笑了:“大头!”
  大头一脸惊讶,久久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傻傻地微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头比以前胖了很多,那颗头看上去反而小了,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变得很斯文。
  “昨天晚上……”她打量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大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出人意料地回答道,“雅君没跟你说吗,我在这里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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