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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愁 BY 璇儿 [2]

By Root 393 0
得上。看到赫连春水循着琴音进了顾惜朝的房中,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跟进去。

赫连春水的表情,足以让戚少商终生难忘。他了解地拍拍戚少商的肩头,长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终于懂了,为什么当年我手下的死士制住他时,你却一定要我放人。难怪你们两个你追我赶了那么久,最后都活得好好的。你实在伟大,了不起。难怪你要把连云寨拱手让人,难怪你在尘埃落定时还不肯与红泪成婚。"他提着枪转身便走,"我这就去毁诺城告诉红泪,这下她不死心也得死心!"

戚少商苦笑道:"小妖,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赫连春水一摆手:"解释?有什么解释的?恭喜你,历尽艰辛终于找回心中真爱,我也要去毁诺城向红泪再次求婚去了!"

顾惜朝被赫连春水的长篇大论弄得有点一愣一愣地,现在终于回过神来了:"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心中真爱?"

赫连春水转回来绕着他走了两圈,啧啧赞道:"果然是个标致人物,难怪我们这戚大侠都动了凡心,连江湖第一美人都不要了,什么血海深仇也可以一笔勾销,厉害,厉害!"

顾惜朝气得无言以对,抱起琴走了出去。

"赫连,你别胡说,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红泪一个人。"

赫连春水正视他,一字字道:"如果我有跟你一样的经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一样把他碎尸万段!就算你下不了手,你也不至于对他如此保护!这架琴,明明就是为了讨他欢心,我确实想不出来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转念一想,又道,"好啊,我就在你这连云寨里住上十天半个月,我倒想看看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戚少商瞠目结舌,心中暗叫--这下可算是糟到家了。

月色如水,溶溶地铺在黄沙地上。

只见顾惜朝怀抱古琴,踏着月色而来。青色衣袂翩然翻飞,如玉容颜上浮现淡淡笑意,眼中却有江南烟雨,迷离如梦,看不清他的心。

戚少商想,自己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这个沐浴着月光而来、宛如仙人的青衣男子。忘不了他唇角那一抹轻浅笑意,忘不了他这一曲。

逆水寒带出一溜光芒,如龙般游走于九天,散落满天银星,熠熠生辉。

顾惜朝指尖在琴弦上一触,琴音响起。琴声亦如水,响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弹琴的人唇边带着个浅浅的笑意,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仿佛有轻烟笼罩,雾蒙蒙的,瞳仁中映出那个月下舞剑的矫健人影。

剑的寒冽,月的清冷,琴的悠扬,两个人的心醉神迷。一瞬间,戚少商有种感觉,若是时间能凝在此时此刻,那便好。

可以忘了江湖上的血腥,战火中的残酷,只是,仅仅是,如此的心醉神迷。那该多好。

那只是个一刹那的迷醉吧,终归会,曲终人散,了无痕迹。唯余音萦绕于心,久久不绝。

"哪,看,为了哄他高兴,大当家今儿个居然陪他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弹琴舞剑!"穆鸠平伏在一处岩石下,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看呆了的赫连春水说。"我看啊,这一舞肯定就是一夜,大当家也当真是好心情!"

赫连春水不语,眼睛里有种奇怪的神情。良久,他问道:"这就是他们初识之处?"

"没错,就是那个什么鬼旗亭酒肆。不过现在高鸡血也死了,这地方也早换了老板。我真不知道这破桌破凳有什么好看的!"

赫连春水笑了笑,摇摇头。继而又正色道:"阵前风,我看到这顾惜朝房中有很多书籍,是不是你们大当家买的?想来连云寨里这些东西也不多。"

他不说便罢,一说穆鸠平可是心头火起,大吐苦水:"我们这连云寨,就快变成他舞文弄墨的地方了!大当家什么都顺着他,不管他要什么都派我这个大字都不识一箩筐的人去买,买回来他又嫌不对,我都快疯了!你说,这顾惜朝好歹也是个高手,怎么文绉绉地像个娘们?我们平日里去逛窑子,里面的姑娘都没他懂得多!"

赫连春水一凛,转头看了他一眼,见穆鸠平并无他意,便笑道:"我看来,戚少商不仅是顺着他,倒真是宠着他。阵前风,你倒说说看,你对你们大当家不但不杀他还这样对他,有什么看法?"

穆鸠平愣了一下,嗫嚅道:"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看。你真要我说,大当家连对息城主,都没有这等费心。他再刁钻任性,甚至强词夺理,大当家都可以一笑置之。"

赫连春水把目光投在顾惜朝身上。月光仿佛在顾惜朝身上披了一层银色的轻纱,他的眼睛却比月光更清澈,星光更柔和。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仿佛有一层薄薄轻烟,淡淡雨雾,那是令人心颤的美,也是可以让人产生饥渴感的美。

良久,赫连春水轻轻一叹,低语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黑,黑得奇特,清,清亮得一点杂质也无,仿佛一清见底。然而,又深,深得怎样看也望不到底......戚少商啊戚少商,当年你肯将自己一手打出来的天下拱手让人,如今看来,你还是逃不掉罢......"

摇摇头,赫连春水道:"琴送到了,我看他们花前月下也看得腻烦了,我也该走了。"

穆鸠平愣了愣道:"你不跟大当家说一声?"

赫连春水瞪了他一眼道:"这时候去?你大当家不在你头上敲一记爆栗,骂你不识相才怪!"

4

戚少商微微叹了口气,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尽情沐浴于月光之下。

顾惜朝席地而坐。微卷的发丝垂落在肩头,衬着一身淡青衣衫,清逸淡远。古琴搁在膝上,那双随意轻拨着琴弦的手,修长白皙,是那种白瓷的白,冰冷的白。他微仰着头,眼中似醉似醒,雾气氤氲。

戚少商望着顾惜朝在月下的脸庞,疑虑地问:"惜朝,你是不是在骗我?你的眼神,你的笑,都跟两年前那夜,一模一样。"

顾惜朝唇角微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他俯下头,凑在戚少商耳边,轻轻地问:"我倒想问你,既然我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放过我呢?为什么对我如此优待?"他越贴越近,几乎嘴唇已贴上了戚少商的耳垂,戚少商感觉得到他口中呼出的热气,还有缕缕发丝拂在自己脸上。"难道说,你对我的宽容,都是来自于旗亭酒肆那夜,你的一吻?"

戚少商霍地坐起,险些撞上顾惜朝的脸。他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两个人的脸相距不到一寸,顾惜朝也不退后,戚少商看得见那双亮晶晶的瞳仁中自己的影子。

"你......原来你是在骗我!!"过了不知多久,戚少商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他一手搂住顾惜朝的肩头,发疯也似地向他唇上吻了下去。

顾惜朝没有反抗。哐啷一声,琴从他膝上落下,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戚少商抱着他,心里却似乎平静了。刚才的发狂般的失落已消失了。也罢,就这样一直不放手吧,任耳畔风声如潮。江湖仇杀,生死恩怨,在这一刻已消失殆尽。心中只留存手中拥紧的这个人,至少这一刻,哪怕丢了世上所有的一切,也绝不再放开他。压抑,压抑,压抑,自己不断地压抑,压抑得自己都接近崩溃。如果压抑的结果就是失去,那么,宁愿不再压抑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可是,过了这一刻,这梦境般的一刻,一切也依然是空,自己还是戚少商,江湖上人人称羡的大侠,连云寨的大当家。数不清的道德戒条,如蛛网般紧紧地缠住自己。否则,旗亭酒肆那一夜,就该在月光中沉醉,在他的笑容中迷失,在他的气息间沉沦,即使要为此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那一夜,就该抱紧了他不放,不该任由他像条游鱼般地从自己怀中滑了出去。可是,即使那一夜拥紧了他不放,即使可以一直吻他,吻到他窒息都不停止,一切大概都不会变吧,他一样会血洗连云寨,誓取自己项上人头。人生无奈的事太多,不是一瞬间的迷醉可以解决的。人生羁绊的事太多太多,自己放不下,顾惜朝一样放不下。所以,那一夜的琴音,只能成为梦境中的幻觉,只能成为回忆中的绝响。若是,从未相逢过,便好。

良久,戚少商抬起了头。顾惜朝睁开眼睛,舔了舔有些麻木的嘴唇,笑道:"你是打算一直压着我吗?你可不轻哪。还是想接着做点什么?"

戚少商瞪着他,眼中有火焰在燃烧。"你为什么又要骗我?!我信任你,你却背叛我对你的信任?你实在......"

顾惜朝笑着截断他的话头道:"我没骗你,是你自作聪明,以为我不记得过去了。我很累,也很倦,所以懒得跟你解释,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就任你胡说了。我是你朋友?仇敌还差不多。你也真是好意思,说得出口。我都替你脸红。"

戚少商面上一红,道:"若非以为你失忆了,我当时怕就已经杀了你!"

顾惜朝笑道:"现在你知道了,你怎么没有动手杀我?"

戚少商更是面红过耳,无言以对。顾惜朝却收了笑容,正色道:"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杀我?"

戚少商低声道:"不仅是因为那夜的一吻,还因为你说,从来都没有人如此待你。"

顾惜朝冷笑一声,道:"你真的相信吗?戚少商,你还相信我说过的话吗?你知不知道,我顾惜朝是什么出身?"

戚少商一愣,道:"你的出身?这又有何干系?"

顾惜朝笑了,笑得让戚少商都有些心神动荡。"有,有很大的干系。"他又把嘴唇贴到戚少商耳边,轻轻地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出身--青--楼。"

他推开戚少商,笑道:"你现在可明白了?那天晚上那一吻,对我根本什么都不算。事实上,你只吻了我我还挺失望,我以为你会碰我呢。没关系,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他也不管嘴角的血迹,继续笑道:"你知道吗,我是婊子的儿子,你想我又是什么人?我还清白得了吗?我还干净得了吗?哈哈哈......"

戚少商冷静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说的,究竟有几分真情?你犯不着为了气我而来骗我。就算你是婊子的儿子,也不等于你也是婊子。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刺激我?傅宗书已死,晚晴也已过世,那一切的牵绊于你而言已只是回忆,我早已原谅你,你还想怎么样?再找一个靠山,再次兴风作浪,又把我当作你的踏脚石?"

顾惜朝直视他,冷冷地道:"你是大侠,江湖上人人景仰的大侠。我是什么?出生低贱,婊子的儿子,没有看得起。不管我作什么努力,也没有人看得起我。"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比这更糟的,我都能接受。毕竟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你吃的苦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顾惜朝冷笑道:"那大当家是可怜我了?可怜我顾惜朝受尽世人的冷眼和嘲讽,来同情我,怜悯我?你可知道,你的同情和怜悯,比别人的白眼更让我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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