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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150]

By Root 1811 0

  浪费啊,这可是繁都有名的金酥糖啊,暴殄天物!真是气死他了!
  “哥?”
  “嗯?”他迷迷糊糊地应声,眼中只有那块酥糖。
  “要吃么?”
  美食在前,他好想一口吞掉。可是,爹爹说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嗜甜?所以他只能忍痛,真的是忍痛开口:“哼,女孩儿家的吃食我才不要!”他极具个性地昂首。
  “哦,那就全喂了雀子吧。”童声淡淡,隐约带着笑,“它们倒是顶爱的。”
  闻言,少年面色微变,他白牙一咬夹着小人飞离绿梢。
  “呀!”小人搂着他的颈脖,兴奋地瞪大双眼,“好厉害!”
  如落叶般轻灵落定,少年得意一笑,牵着小人走上石桥。
  “哥,刚才那是轻功吧。”小人摇手轻问。
  “嗯哼。”爽啊,被妹妹崇拜的感觉真是太爽了,他不禁乐陶陶。
  “请哥哥教我吧。”
  “女孩子家学功夫做什么?”他故意戏弄道。
  “学功夫就跟吃糖一样,哪里分什么男女?”小人笑眯眯地再取出一块金酥糖,示意他弯腰,“呐。”她淘气地捏紧少年的鼻子逼他张唇,“吃了我的糖,哥哥就算答应了哦。”
  “狡猾的丫头。”甜蜜的滋味流入心底,他疼爱地点了点她的额角,“待和爹爹得胜归来,我便教你。”
  “嗯!”
  菱角荷花小桥下,夏末的风熏热了记忆……
  “……”韩月杀自梦中惊醒,胸口微地起伏。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床幔,气息隐隐不稳。
  连续三夜了,他合眼即梦,而梦到的皆为幼时的卿卿。右手移上左胸,心跳有些急,自家变后他从未如此发慌。
  “嗯……”身侧的淡浓咕哝着似要转醒,他体贴地向床缘轻移,以便她顺利翻身,“天亮了么,相公?”
  “还没有。”宁静的夜将他的声音衬得格外清晰。
  “嗯?”淡浓拨开脸上的长发,微眯眼睛,“怎麽了?”
  “没事。”他揽着妻子,轻抚着她的背脊,“没事,你睡吧。”
  “箫。”藕臂挂上他的颈脖,怀中淡淡的乳香让他觉得很安心,“还在担心妹妹么?”
  “嗯。”他低下头,埋入她的秀发。
  “我就知道……”淡浓叹了口气,双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在那道疤痕上游移,“自妹妹回到相府,你就没睡过好觉。”
  他揽住她的腰,感受着她腹中的胎动:“对不起,吵到你了。”
  “没有。”她回抱心爱的丈夫,“箫。”
  “嗯?”
  “不用担心,相府的左邻右舍都不是寻常人,妹妹很安全。”
  “哼。”韩月杀自发间抬首,深邃的眸子闪过异采,“那样才不安全。”
  在他看来,不论是殿下还是定侯,都配不上他家卿卿。他家卿卿啊,自小就是个敏慧贴心的好姑娘。
  “你呀。”淡浓轻捶着他坚硬的胸膛,“怪不得外面传闻,韩家大小姐之所以极少露面,原因是有个恋妹如痴的哥哥。”
  “瞎说。”他轻斥,羞恼的口吻引得她又是一阵笑。
  半晌,只听他一声轻喟:“记得卿卿出生不久后,老家来了个懂风水的叔伯。他瞧着将军府连连称赞,说我们家两代之中必有两将一相一后,有冲天的贵气。”
  “两将是公公还有你。”淡浓玩着他的鬓发,懒懒出声,“一相自然是妹妹,一后?”语落,她只觉身前这人微微僵硬。不提旁支,韩氏主脉此代仅剩两人,那自然是……
  哎,情债啊,她暗自叹息。
  “我不会让家人再受委屈。”他语调定定,“这个相位不要也罢,卿卿必须离开朝堂,必须。”
  “嗯,九殿下不是答应了么,且宽心吧。”十指轻压在他的发间,淡浓轻轻使力,“放松,箫,放松。”
  他舒服地咕哝着,贴近她的颊面。慢慢地,大掌捂住她的双耳,隐约间只听一声低语:“淡浓,我……你。”
  纤身一颤,她掀开耳上的覆盖:“你说什么?”满满地期待,抑制不住地欣喜,“再说一遍。”
  “睡觉。”
  “不是这句。”她轻掐他的铁臂。
  “睡觉。”他的声音染着异样,不容拒绝地勾紧爱妻。
  “可恶……”她埋怨着,忽感相贴的颊面像燃起了火,温热的肤觉延绵至她的心底。这个害羞的男人啊,还要多久他才能说出那句语呢?
  她静静地期盼着,嘴角弯弯扬起。
  妹妹啊,你同定侯也会如此幸福,一定。
  合上眼,她陪他一同入梦,相和的呼吸画出一室静寂……
  ……
  今宵无月,东风吹落花雨。
  灯下,凌翼然垂眸想着,桃花目微凝。
  自他十六岁后,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精准。而青国的御座只是第一步,他轻抬下颚,正对那幅坤舆图,迷离美目盛满霸气。
  青国地处神鲲东陆,西临虎狼之雍,北接悍勇之翼。而后,俊眸盯上当中一块弹丸之地。
  对了,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眠州。
  思及此,心情莫名地坏起来。他放下笔,对着烛火慵懒托腮。
  他答应过那个姑娘,五年后给她一个再无战火的八月初八,现在是时候布局了。
  远交近攻,步步蚕食荆土,牢牢控制翼国,然后……
  锐眸似利箭,直插向狭长的陈雍。明王啊,五明谷败军藏匿之后,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陈炜,虽达到了目的,可眼光还是短了些。
  黑瞳染着讥诮,眸光徐徐上移。
  陈绍,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那个循规蹈矩、尊长守礼的书呆子梁王,平生最恨坏乱纲常之徒,而你杀兄弑侄恰恰犯了他最大的忌讳。到时候,梁国非但不会救你,反而会和我国站在一起,本殿几乎可以预见你的死期了。
  清风徐来,跳跃的烛火在他的俊颜上织出诡谲的阴影,他无意摩挲着腰间的玉石,指腹间尽是细滑凉意。
  如今,傀儡元腾飞在荆国翻云覆雨。建州会盟之时,翼王为求颜面怒杀李显,而后经由他暗示,翼国那个影子储君阎建德趁机与李家交好,经营到现在已是今非昔比。
  雪中送炭也要送到家,凌翼然兀自笑起。这不,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父王答应了阎建德的求亲,同意将王十九女、小十二的亲妹嫁去。如此一来,即便上官无艳怀上了孩子又怎样?七哥啊七哥,你难道忘了翼王阎镇已经老了么?
  一双俊眸深不见底,带着令人生惧的寒意。
  十多年前你想毁了本殿,十多年后你又故技重施算计上卿卿。凌彻然,你果然活腻了。
  他不怒反笑,幽幽拿起毛笔。
  让本殿好好想想,是先断你的左膀还是右臂?抑或是放三哥出来,连同二哥一起清算你们的过去?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挂心。
  酣饱的笔尖噙着一滴墨,久久不愿滴下。
  今日未待他开口,父王就点了卿卿作为使臣,送十九妹风光北嫁,这是巧合还是……
  他横着笔轻敲桌案,微黄的纸上绽开一朵朵墨花。
  细想去,父王看来的眼神别有深意,难道是露馅了?
  他凌翼然向来自负,偏偏一沾上卿卿,就不免怀疑自己。
  照着他先前的计划,卿卿入朝半年为寒族打开新的格局,然后诈死遁隐,此番送嫁正是金蝉脱壳的好时机。若父王是知情而为、有意放过她,那只能说明一点。
  相较于左相,卿卿在父王心中还有更重要的定位,而且与他不谋而合。
  凌翼然笑若熏风,双眸为橘光迷醉。
  “主上。”低沉的男声随风而至。
  他心神遽敛,正身而坐:“如何?”
  “七殿下打算在镜峡下手。”
  闻言,他秉烛走到墙边,目光锁在青翼交界处。这里,他轻点图上。
  镜峡天险,又为水路北上的必经之地。若在此处动手,不但可以除去卿卿、破坏和亲,而且还能假托赤江夏汛,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七哥果然够老辣。
  “成璧。”他轻唤。
  “属下在。”
  “从门里调几个高手随行护卫。”他缓步走着,鸦色长发在风中轻轻拂动。
  “是,属下定会亲力亲为,决不让……”
  “成璧。”他停下脚步,淡声道,“还有任务非你不可。”
  “主上!”
  桃花美目兀地虚起,精光透过窗缝径直落在那人腰间的络子上:“你这么想去,为的是谁?”
  一句话将林成璧击得无所遁形,他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语。
  “是朱雀呢。”凌翼然移到窗边,幽蒙的眼潭划过一丝波纹,“还是祥瑞公主?”
  “主上……”
  “怎么?你以为能瞒住本殿?”他眄睨窗下,眼波如这无边暗夜渺然蔓延,“十九妹将那块玉宝贝似的挂在腰间,本殿要还看不出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林成璧眉心微拢,想问却又不敢开口。
  “你是想问本殿,为何明知此事还派你进宫办差?”
  “主上英明……”
  “成璧。”凌翼然放缓语调,轻问,“你跟着本殿几年了?”
  “已有十四个春秋。”
  凌翼然推开窗,肃肃地望着那张颓丧的脸:“你的忠心本殿看在眼里,自然也会为你打算。你摆出那种表情做什么?难道在你心中,本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属下不敢。”
  “哼。”凌翼然不悦地出声,“十九妹此次非嫁不可,作为王女这是她应尽的义务。”而且作为十二弟的胞妹,也更容易控制。他说一半藏一半,不该让人知道的绝不多言半句,“若不是本殿看得清楚,还真会以为你迷恋祥瑞。”
  嗯?林成璧不明所以地仰望,眼中满是疑惑。
  “不明白就慢慢想。”凌翼然斜眼一挑,哂笑道,“待本殿拿下翼国,到那时你若还能露出这般表情,本殿就将祥瑞嫁给你。”
  “主上……”闻言,林成璧很是感动。
  “好了,你去安排人手吧。”凌翼然关上木窗,眉间藏着一丝狠绝,“别忘了叮嘱护卫,虽然这次是顺水推舟地让左相诈死,但卿卿要有丝毫损伤,就让他们用命来抵吧。”
  “是。”窗上的影子慢慢褪去。
  凌翼然半转身,虚眸望向图上眠州。
  定侯,就算你跟去又如何?到最后她还是会回来,谁要她是一个傻姑娘呢。
  不知何时,那颗红豆已在心底悄然发芽,无声无响地茁壮成了大树。今宵他枕着满枝浓荫,于夜深时如痴如醉地想她。想到情难自抑,想到心跳如鼓,想到他难以入眠。
  俊眸闪动着骇人的情意,紧握的右拳爆出青筋。
  快来吧,卿卿,快来吧。他,都快等不及了。
  ……
  四月的风浅浅吹过,吹响了流水,吹暖了夏阳,吹得满园牡丹香。
  细白的手抚着前额,眼前渐渐清明。原来是梦啊,害的她真以为自己兽性大发将那人生吞活剥了去。她抱紧薄被,心头涌动的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
  雪青色的床幔轻轻拂动,漾出风之流韵。她暗叹一声,望向幔外忙碌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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