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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 [102]

By Root 976 0

镇上的酒楼坐满了宾客。桦木桌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大桌,摆上了原来京都牡丹院大厨陈师傅亲手炒的菜。
风扬兮就坐在长桌的尽头。
月魄神采飞扬地走进来时,他的眼角跳了跳。永夜没有跟着他一起来。没有看到人,风扬兮没办法放心。
在一片贺喜声中,月魄走到了他身边,举起了酒杯,“风大侠能来观礼,在下荣幸之至。”风扬兮饮了一杯,笑道:“新娘子呢?该不是害羞躲起来了吧?”四周的人跟着起哄,嚷着要见新娘子。
和普通人成亲一样,这里也有嚷着要闹洞房的人,吼声还不小。
月魄笑道:“在下敬大家酒,饮完酒再闹吧。”他饮下酒,望着风扬兮轻声说:“星魂从来内心都很独立,也很脆弱,她最恨背叛,我伤了她的心,你也一样。”风扬兮锐利的眼神盯着月魄,几乎忍不住想要动手。他慢条斯理地和着酒道:“风某不懂月谷主的意思。”月魄沉没了会儿道:“星魂一直很想要幸福平和的日子,不想做黑夜里的刺客。我给不起,你能。风大侠耐性再好点儿的话,没准儿能实现她的梦。”风扬兮疑惑地忘着月魄,难道他知道他功力已经恢复了?可是永夜在哪儿?月魄的意思是让他现在不能动吗?虹衣坐在一旁,默不做声,情不自禁往山坡那个方向瞟了一眼。他拎起酒壶和酒楼里的人干杯,慢慢退到门口,一闪身不见了。
不到片刻,他白着一张脸回来,走到月魄身边低声道:“她不在新房里,墨玉公子也没来。”月魄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脸变得比虹衣的脸还白。
酒楼里很吵,却在这瞬间安静了。
月魄的目光从风扬兮身上掠过,有一分伤感,也有一分羡慕。他冲他笑了笑,对满堂宾客道:“我酒饮多了,新娘子也等得急了。先行一步,各位尽兴便好。风大侠少安毋躁,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月魄说完带着虹衣出了酒楼。
风扬兮怔住,心里焦急万分,永夜出了什么事?月魄明显话里有话。
新郎一走,宾客渐渐散去。
掌柜的走到风扬兮身边对他一礼,“谷主说,风大侠若是想要星魂平安,就请在此等上一柱香。”他恭敬地捧出一个香炉,上面插了一支粗大的线香。
“谷主还说,让老朽陪风大侠等。”掌柜的说完,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整了整袍子坐在了风扬兮的对面。
风扬兮笑了笑,很安静地饮酒,心里却急得要命。慕容燕什么时候能带兵赶来?他很怕,很怕慢一步就失去她,可是他现在只能等。
这是虹衣第一次见到月魄施展轻功,他从来没见过月魄用武功。这位谷主弹指间消弭游离谷的一场大祸。保存实力,将福宝镇经营得像一个家,连他这个刺客都喜欢上的家。他看上去温润无害,甚至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不知道的,以为他就是一个只会点儿医术、会施毒的普通人。
而此时虹衣却叹了口气。他相信,如果和月魄对招,不用毒,他也在他手上过不了五十招。
月魄的长衫在风中飞舞,虹衣拼尽全力还离他有十丈远。他望着山上黑峻峻的山林禁不住担心。墨玉公子会将永夜带到哪里?被困在山顶别苑的老夫人要做什么?灯光突然出现,别苑在白墙中悄然寂静。
暗处突然闪出三个人,对月魄一礼;“谷主。”“三公子呢?”“三公子没有来。老夫人在别苑。”月魄闭上眼,心颤抖了下。他回望山下的小镇,想了想道:“谷中所有人都撤了吗?”虹衣低头,“照谷主吩咐,只要谷主中途离席,就全部撤走。可是……风扬兮他……”月魄看了他一眼道:“老掌柜陪着他,他不敢动。你去接应老掌柜吧。”“是!”虹衣答了声,和暗处的三个人飞身往山下奔去。他回头看了看别苑,永夜的脸晃过脑中,他叹了口气码头也不回地离开。
月魄心跳得很急,他冲进别苑后山,在一堵石墙上启动了机关,山壁露出了一个洞来。他脚步未停,直冲进去大喝一声:“住手!”山东中如西泊村寨一样设着一个祭台。永夜躺在祭台上,长裙散开,红衣似血。墨玉提着刀站在她身边,她手中已握住了那根钢丝。
听到呼声,墨玉的手停了停。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恨声道:“杀了她!”墨玉握刀的手缓缓举起。
“墨玉!”那声音悲伤得让墨玉难过。他回望越来越近的月魄哑着嗓子道:“哥,她是仇人之女!”月魄一步步走近,他防着这一天,自从永夜进了山谷,他就不让安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他怕她上山,他真的怕。
墨玉的刀指向永夜,“你别过来,什么女人不行,就一定要她?!你不知道她为了灭游离谷什么招都使得出来?我一定要杀了她!”“墨玉,你杀她,你就不是我弟弟!”月魄的脸异常可怕。他盯着墨玉那把刀,静静地站在他身前。石台上的永夜什么话也没说,眼眸里泛出的竟是讥诮之色。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偏偏不明白他的心?老夫人听得月魄的话,站起了身。她回身怒视着月魄,扬手将手中的佛珠砸过去,“你忘了,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那年你五岁,你忘了你在这里看到的情景?你忘了你发下的毒誓?你忘了你在爷爷临终时的承诺?你怎么可以娶她?”月魄站着没有动,任佛珠砸向他,在地上颗颗散落,清脆的声音在山洞里久久回荡,每一颗珠子都弹在他的心上。他怎么会忘记呢?端王李谷那一枪没有杀了他爹,却抢了族中至宝《天脉内经》,杀尽了三千西泊将士。他爹从死人堆里出来,西泊三千将士的亡魂日日纠缠着他,失去族宝的愧疚折磨着他。全家离开了西泊来到圣京,五年后安家在圣京立足发家。在这里,他亲眼看着他爹祭了自己!
那一晚中秋,从祭台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月亮。用仇恨与鲜血建起来的祭台从小就重重地压在他心里。
他和墨玉为了仇恨付出了多少?永夜怔怔地听着,她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战败的族长为什么不恨自己学艺不精?《天脉内经》是西泊的至宝?难道……她想起了十八年前自己被掳走的事情。
月魄跪在老夫人面前,闭上眼道:“难道我们不能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平静祥和地生活?我们就一定要日日活在仇恨之中?我已经废了她的武功,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当年是战场,备安天命,纵然端王太过残忍,但那不是星魂的错。绕了她,娘!”“好,你真是个好儿子!”安老夫人被月魄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为了这个女人他忘记仇恨与誓言,不惜下令将她软禁于此。
“玉儿,你让开!我知道你与你哥感情深,你恨她却碍着你大哥下不了手,我来!”老夫人冲过去,一把抢过墨玉手中的刀,望着永夜的脸冷笑,“自古红颜是祸水!我丈夫死在你父王手中,我两个儿子从小就没过一天好日子。而今你居然能诱惑我的月儿为你忤逆不孝!月儿,你要阻止我杀她,你就动手杀了你娘!”“月魄和你长得很像!”永夜突然开口,声音在山洞里幽忧回响,“那天在佛堂看见老夫人,我总觉得很面熟。大公子说你是墨玉的亲生母亲。我以为是墨玉长得像你。可是回去后我画了幅画,原来月魄长得更像你。夫人年轻时肯定也是个祸水!”老夫人被他一声“祸水”气得握刀的手直颤,“那日玉儿擒了你,若不是想借你散了安家,你以为你会活到现在?”“我当然会活到现在,我长得这么漂亮,你儿子舍不得的。可惜你当时没杀我,否则倒真可以试试看你儿子会不会救我!”永夜肆无忌惮地挑拨,眼中全是得意。
她的话深深刺痛了老夫人的心。安夫人怅然回头看月魄,“月儿,你会吗?告诉娘,你会吗?”月魄低下了头。墨玉的目光也移向了他。
永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突然一跃而起,手中钢丝已抵住老夫人的喉间,微笑道:“你们一家人不用推来推去,我虽然没有内力,但一样也可以杀人的。”墨玉和月魄一呆,谁也没想到永夜居然能动了。
“月魄你不用施毒了。我保证在身体无力前,这根钢丝能穿透你母亲的喉咙。”永夜笑了笑,手上全是钢丝刺出的血点。
“你放开我母亲,我放你下山。”月魄的声音无限疲倦。
再没有机会,他和她之间真的再没有丝毫能够和好的机会。就算他不想再提仇恨。带着游离谷的人在山中平安地过日子,她也永远回不到他身边。
“李永夜,亏我哥对你这样好,你没心没肺!蔷薇郡主是我杀的,我们混进西泊秋祭是想用她诱你来。是我对她下了毒,我大哥根本就不知情!安伯平别苑中施毒设胬箭手的人也是我!一直是我想杀了你,你冲我来好了!”墨玉吼道。
永夜一怔,月魄盯着她的手,他的目光没有看她。
蔷薇不是他杀的?为什么他不解释?永夜苦涩地笑了,墨玉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的白痴弟弟,他有什么好解释?难不成让她去杀了他心爱的弟弟?永夜的心像解开了一道锁,却又被另一道锁锁上,酸胀得难受。她眼中泪光闪动,“晚了……不管是谁杀的,蔷薇都活不过来了!她活不过来了,懂吗?”永夜大吼一声:“让开!”已经晚了,在他囚住蔷薇的时候,就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他摧毁了她心中最美好的希望。不管他现在是否不再让游离谷的人当杀手,不管他是否想避入山林过悠闲的生活,她心中的那个温暖的月魄已经不在了。
她和月魄相距只有两丈远,却像是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海之角。无论他们曾经有多么亲密,有多么浓情。两人已走上了不同的轨道。拉远了彼此的距离,永远没有再一次相互依恋的机会。
永夜推着老夫人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身前的老夫人身体突然一软,倒在了地上。
永夜吓了一跳,月魄和墨玉已惊呼着奔来。老夫人手中的刀直插进小腹,只留了个刀柄在外面。血如潮涌,瞬间染红了祭台。
“她……会带来灾祸……离开这里。”老夫人目光眷恋地从墨玉和月魄脸上看过,看到血漫过祭台时,笑了笑,“你父亲最后死的时候就在这祭台上,他……用他的血建起了这放祭台……我也一样。”老夫人阖目撒手。
墨玉抱着老夫人放声大哭。月魄跪在一旁,他的脸抽搐得可怕。他抬头望着永夜,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脸,那目光像刀,充满了怨恨与悲苦。
永夜一激灵,吓得慢慢退后,她并不想杀他的母亲。
蔷薇死在墨玉手中,可是蔷薇却是因为发现了他的秘密被他囚禁。他废了她的内力,他却想娶她。他的母亲不是死在她手中,却是因她而死……永夜已分不清谁欠谁,谁又害了谁。
她大喊一声,拼命往山洞外破,只想远远地离开他,再也不要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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