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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之绝顶 [18]

By Root 611 0
…我会受不了。”他缓缓地,在唐从容身边躺下,轻轻将唐从容拥入自己怀中,毫无反抗能力的唐从容看上去是这样顺从,唐且芳轻轻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他的头发真是柔软。

“这种迷药的药效,有十二个时辰。但是你身上有母蛇血,最多只有四个时辰的效用。从容,睡吧,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唐且芳的指尖落在唐从容的睡穴上,唐从容不可抗拒地闭上眼睛。

唐且芳轻轻地笑了,夜色中两只眼睛冰凉。

渴望过许多次,这样抱着他,而今他就在怀里,心底竟是凄凉。

多么冷,肺腑一寸一寸被冻成寒冰。

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就是错,不可挽回,无以救赎。

他当着他的面,生生把自己打入十九层地狱。

再也回不了头,所以干脆断绝后路。

他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身边人的鼻息很轻,很均匀,睡着了。

唐且芳知道他睡着的样子,长长睫毛垂下来,肌肤如玉。那个晚上,自己一针一针在他的左手上刺出一枝荷花,再把母蛇血染上去。

第六十三章

那一夜,决定炼天香。回想起来,那时心情平静极了,清晰地知道这个决定将影响一生,也没有丝毫犹豫。

为他去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是这样想的吧?只是当初没有发现,这样的付出,不是因为朋友之谊,而是因为这畸形的爱。

是从什么时候,他的心里生出这样可怕的种子,慢慢开出恶毒的花。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知道,也许云端之上的神人知道,但神人不会告诉他,等他自己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那么,不要去想了吧,这已是他最后的一个夜晚。

最后的夜晚这样安静。

开始还可以听到不远处的热闹声,渐渐整个世界沉寂下来。

他感觉到有风过,水面轻轻拍击着石阶,发出温柔的声响。

他感觉到有一枝残荷受不住寒风,“嗒”的一声,断了。

这样的夜晚,仿佛曾经有过。在唐从容受伤的那一晚,他坐在妓院里用酒陪伴自己到天明。人世间一切沉睡在夜幕底下的细微残象,他都看到过。

窗棂上的颜色也会不停地变化,开始是浓墨一样的黑,后面会慢慢变淡。但是听水榭的窗棂不一样,红灯笼挂满了四周,淡淡的红光映进来,整个屋子里一团红融融光晕,像洞房。

真喜庆。

他这样想,微微地笑了起来。

天色已经快亮了。

渐渐青白的天色,慢慢盖过灯笼的光芒。

唐且芳睁开眼。

这一夜,结束了。

药效未过,穴道未解,从容,你还要再睡一个时辰。

他慢慢地,慢慢地地低下头,淡淡荷花香绕在鼻尖,牵引着他,唇落在唐从容的鬓角。

此生此世,唯一一次。

从容,再见。

药力过去,穴道解开,唐从容慢慢睁开眼。

初春的阳光映入室内,桌椅棋盘上笼罩着柔和的光。

没有他。

不会有他。

听水榭不会有他,拂晓轩也不会有他。

整个唐门,都不会再有他。

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那个人?会把那些话说出口,就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唐从容低低笑了,慢慢下床。

昨夜是和衣躺在床上,衣服上已经有皱痕,他伸手去抚衣摆,忽然一个蹶咧,向前栽倒,身子竟无法控制,重重地跌在地上。

是迷药的后劲吗?

他撑着床边站起来,婆子送来洗脸水,他去拧布巾,拧了几次总没能拧干,婆子忧心忡忡地唤:“家主?”

他望向她,“什么事?”

婆子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什么。他仍去拧布巾,总是湿淋淋,想让它更干一些,手不停地拧,婆子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手从铜盆里拉出来。

他一直将布巾放在水中拧。

唐从容微微一笑,“我一时出神了。”洗了脸,早饭端到面前,是一碗白粥,配几碟小菜。

第六十四章

白粥入口软烂,可惜不如那个人熬出来的香。

一念及此,胸中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一种钝钝的痛楚,瞬间从心脏传到指尖,筷子落在地上。

他慢慢俯下身,拾起筷子,额头迸出冷汗,胃部痉挛般地疼痛起来,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身子蜷曲起来。

侍候的婆子吓了一跳,忙来扶他。

“不要……不要管我……”他轻声道,“都出去……”

“可是家主——”

“都出去。”

婆子们退出去。她们是关心他的,他是她们一手带大。

他的面颊贴着地面,初春时候的蜀中,真冷。

身体渐渐适应这样的冷和痛。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不愿起身。

那一年的春天很短,桃花开很晚,谢得很早。多雨,打在荷叶上,淅淅沙沙到天明。

夏天很快就来了,荷花如期地开了,白荷绿裳,非常美。

很久之前,湖面拓宽的时候,唐从容问:“你说种白荷还是粉荷,还是红荷?”

“若是我住,就种红荷。”唐且芳打着扇子笑,“你么,种白荷吧。”

那时他嘴里还含着酸梅汤,含含糊糊,唐从容并没有听太清。

奇怪,隔了这些年,回想起来,反而这样清晰。

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神情,清晰地记得那时的阳光,窗外荷花扶摇,清香扑鼻。

这样想下去,有时会微笑起来,而不自知。自回忆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又感伤。然而无论如何,现在他已经可以回忆。

唐且芳刚离开的时候,他甚至不能听到别人听起这三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一锤一锤,砸在胸膛上,眼前冒出金星。

他起身去找唐玉常,督促十三骑的进度。

月深红的进步胜过其他弟子许多,唐玉常道:“操练结束之后,她一个人常常练到深夜,第二天又第一个来。”

言下颇有唏嘘之意,当初他最反对女子进十三骑,而今才知,原来有些女子更胜男子。

唐从容微微点头。

他亲眼看到过,月深红在无人的练功场上练功,练到累极的时候,伏在地上痛哭。

他知道她为什么哭,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刻苦。

那一夜的月色真凄凉。

那时的月深红蓦然看到人影,哭声顿时收住,待看见那个人影是唐从容,她站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轻且淡,似有莲香。

这声音月深红多熟悉,唐且芳时常模仿给她听,终于她也会模仿,于是,她用同样的声音,道:“家主深夜到此,有事吗?”

唐从容身子轻轻一颤,常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别人耳中是什么样子,他却是再熟悉不过。在学易容术的时候,两人互换容貌与声音,唐且芳就是唐从容,唐从容就是唐且芳。这时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那样钝钝的痛楚又来了,他微微吸了口气,“你怎么……”

第六十五章

“是他教我的。”月深红脸上还有泪痕,凄然一笑,“你忘了他曾教过我易容吗?”

夜风这样冷,唐从容的指尖轻颤,“是这样吗?……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家主不休息吗——”

一句话没有说完,一道寒芒擦着她的发梢飞过,碰掉了发簪,头发散落下来。

“不要用这样的声音跟我说话。”唐从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飘忽,淡淡的却不容人抗拒。

月深红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大声极了,“那么,用这种声音吗——”

花漫雨针抵在了她的眉心,唐从容的眸子剧烈动荡,月色倒映在里面,那是一个不可知的世界。平日里,这个世界风淡云轻,而今她终于看到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她笑得更加欢快,“这是他的声音,我也学会了。你害怕听到这样的声音吗?你逼走了他,不,你逼死了他,唐从容,我恨你!”

她的声音尖利,笑声疯狂,唐从容手中的针刺不下去了。

这个女人因唐且芳而生出的痛苦,不会比自己少。

他慢慢地收回手,看着她。

她的眼中有深深的恨意,还有一种无法抹去的妒意在里面,她笑得更加欢畅,“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你在可怜我?我还没有可怜你呢,你每次来,都坐着他当初坐的位置,这样晚了,还来这里,怎么?你到这里来思念他吗?”

“如果你再说下去,我不会手下留情。”唐从容淡淡道,“想想你的身份,据我所知,月通只有一子一女,月深蓝已废,月通已没有第二个指望。”

月深红一僵。

他说中了她的死穴。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能走遍江湖去找那个人,她才必须留在这里,必须留在这个地方面对所有回忆。

“你是未来的青城掌门,肩上压着重担,不能有自己的人生。”唐从容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在里面,“月深红,这样的滋味,我比你多尝十九年。”

她眼中的狂执慢慢消失,只余悲伤。

唐从容在她面前站着,夜风拂动他的衣摆,他的脸色看不出悲喜,眉目温婉。

这样一张脸,她有多熟悉?她扮过无数次的唐从容,然而今日才知,唐从容就是唐从容,唯一能易容得像的,只有唐且芳。

“如果你现在有空,跟我来吧。”唐从容说着,缓缓转过身。

月深红跟上去。

夜凉如水,他们往拂晓轩去。

到院门口的时候,唐从容站住。

门关着,里面的下人们都睡了吧。就那么静静站着,心上凄凉如梦,这门一推开,就是那来过无数遍的庭院,就是那见过无数遍的下人。拂晓轩的房屋布置,闭上眼睛都看得见。

他轻轻伸出手,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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