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没有烟总有花 [36]
蓝宁被逼的只好笑:“当然的。”
也终于是笑出来了。
这一点,足以感谢罗曼。
但是,这一天毕竟是她七年来,首次用这样重千斤的心情走 出写字楼。
出门一拐弯,便是本城著名的林荫街。
这里的法国梧桐都有近百年历史,枝繁叶茂,枝桠匝地,一 到蓬勃生长季节,就必须由园艺工人修剪长出界的树杆。
千千万不能长出界,出了界,你就要离开本体。
现在已是入夏的时节,有树杆正要长出界,过得几天,便有 环卫工人拿着大剪刀过来修剪了。
蓝宁记得她挽着时维的胳膊,走过这条林荫街,看着环卫工 人趴在高高的树干上,做这项劳作。
蓝宁对时维说:“为了方便在这条有名的谈朋友荡马路的马 路上荡马路,你瞧那边大楼里当办公室好不好?”
其实这里离蓝宁母校很近,离时维的宿舍也很近。
时维总是答应她的。
时维从没有不答应过她什么。
他答应当她的男朋友,答应她开了这间公司,答应她把公司 的地址选在这里方便他们荡马路,答应她加入了公司。
他还答应她,带她去坝上草原骑了马吃了烤肉,答应她带她 在这条林荫街走来走去谈朋友。
他答应了她太多,几乎不让她失望。
蓝宁想起来,也在这条林荫街上,她问时维:“时老师,请 严肃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叫蓝宁的痴头怪脑的小姑娘 ?”
时维其实很幽默,他答:“小姑娘确实痴头怪脑,用你们上 海话来说,让人吃不消。”
蓝宁彼时就是小姑娘,心里乐滋在兹,一瞬就当天荒地老。
如果是那样,时间不流逝,那该有多好?
只是想着,时间都会悄悄溜走,提醒她,这条路到了尽头, 前面是地铁站,往下一钻,又是下班高峰人流,拥挤得她不 得不忘记自己的乐滋在兹。
蓝宁醒过神,跟着大流,涌入地铁,有乘客的手机响起来, 音乐是一首老歌,老歌是这样唱:“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
连老歌也不会,因为乘客已经接起来,对那头讲话,讲的是 去何处吃饭。
最后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便是很短的人生。
蓝宁忽然愤懑,她转一个头,钻出了嚣攘的地铁站,从另一 个口子出来,便是一座老石库门改建的创意园区。
这里改建不久,人气还不甚旺。正适合蓝宁往里踱步,她往 里转了一圈,又转出来,突然就意外地看见了熟人。
有一间两层高的小石库门前有一男一女在低声争执。
女的讲:“首期三个月,我是没有问题的,你也请通融。”
男的讲:“上次你儿子不是说了,房子你肯定要租的,房租 也是没有问题的,不足以一年的定金拿不出来吧。我们这样 的市口,这样的管理公司,制度都很严格的。要么,你问你 儿子要?”
女的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讲:“是我开店,又不是我儿子 开店,性质两样的好不好?”
男的讲:“哎呀,太太,你别为难我了,你们这样的条件还 计较什么三个月一年啊?”
女的忽然就面红耳赤,这样吃了排头,不是不尴尬的,同她 一身的光鲜简直不成正比。
何故如此狼狈?
蓝宁看过去,王凤是从不曾低声下气,甚或委曲求全。她对 对面的男人是放低了身段的。
王凤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讲:“六个月定金,怎么样?”
对面的男人还是犹豫,王凤瞅住他的眼神却充满了祈望,看 得蓝宁心内恻动,差一点就要往前一步,出手帮助。
但是不能够的。
在这样场面上的王凤,若要知道被蓝宁碰巧看一个全去,不 知是如何的不知自处。
蓝宁在这一刻格外能体会婆婆将会有的感觉,故此,她选择 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阴影里,完全不让他们看见。
回到家里头,张爱萍早做好了晚饭,待蓝宁回来便做一个交 接工作,下班走了。
这位小保姆料理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合理,口味过关,也 是认真勤力工作的人,自她来后,家中家务闲事还是打理得 令人放心的。
蓝宁很满意,给她结算工资的时候多塞了两张票子。
没有想到张爱萍惊惊慌慌的,竟然不肯要,连讲:“怎么可 以多收额外的?”
蓝宁说:“就当给你的加班费。”
“但是我没有加过班啊?”
这么老实。蓝宁更加不肯收回给出的奖励。
所有工作有付出的,都该得到回报。这是她所想的。
关止回来了稍晚了些,自动报备是去换车了。
蓝宁倒是没想到问他换了什么车,只问:“你妈妈租铺子有 困难?”
关止一愣,一时没答。
蓝宁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竟然有些怕自己这样发问会不会 唐突,便期期艾艾也问不下去。
但关止到底是自己答了。
“大约她的积蓄不够。”
蓝宁露出诧异表情,被关止刮了一下鼻子。
“我爸并不赞成妈妈的三产。”
蓝宁马上气愤:“凭什么?”
“或许认为妈妈不能胜任,就不比去冒亏本风险。”
“这算是关心?”
关止耸肩不答。
蓝宁对她的这对公婆,印象真的并不明亮。
王凤且别提她,关庆国更是模糊得如同路人。
她甚少去关家的小洋楼,一个月都不到一次,遇到关庆国的 机会少之又少。偶尔关庆国也会同王凤一起到小夫妇家做客 ,这位公公是真的来做客,礼貌疏离得过了分。他对蓝宁固 然无甚话好多说,点头客气账本而已,对儿子难免装模作样 教训两句,也没到点子上,蓝宁一看关止的意思,就知道他 定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因而,她也根本想不透两公婆之间的公案,只待关止来解开 。
:
就看着点击和留言刷刷刷掉得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是不是写 的不好看了呢?
十四(中)
关止接着解释:“我妈一直干机关文职,从没搞三产经验, 也未必搞的好。爸爸的顾虑,不能说没有道理,情愿她休息 在家里。”
“你妈需要你爸的资助?”
“那间铺子市口很好,租金自然水涨船高,妈妈虽然有积蓄 ,但用在进货和布置上就要狠狠花费一笔,在租金上就捉襟 见肘了。”
“其实你妈可以走后门的。”
关止抱牢蓝宁,撇嘴笑:“现代女性意识独立,可以摈弃一 切。”
一句话就讲到蓝宁心底里。
蓝宁想要挣开他,他的臂膀有力,只好被吃尽豆腐。
“你妈为啥一时想不开了?”
关止抚额:“看吧,你也当我妈想不开?事实上,妈妈这一 次下定决心要开店,是挺突然的。”
他戏谑瞧着她,瞧到蓝宁莫名地就发了窘,窘了之后发了急 ,她抓住关止的手,连珠炮地开始反驳:“没有没有,绝对 没有!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妈妈做一件事情,你家里的人 态度会这么消极?因为她的过去,否定她的将来?为什么不 能够支持她?”
关止并不恼,只是说:“蓝宁,我妈妈都是快六十的人了, 其实我也想她好好在家当退休祖奶奶。开店是劳心劳力的活 儿,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
蓝宁立刻打断他:“关止,你妈以前没做过,不代表她不能 做。她可以选择抛开你们家的福荫,不代表除开这重福荫, 选择一条她想去走的路就一定没办法走。”
关止松开了环住蓝宁的手,摊手讲:“我最大的支持就是帮 她付了租金。”
蓝宁想起王凤为难的行止,喃喃:“她未必需要这样的帮助 。”又问关止,“你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帮你妈妈?”
关止马上摇头:“她觉得新鲜,玩一阵就玩一阵,解解闷, 兴头过了就行了。”
蓝宁把关止用力一推,面孔也板牢了,气也急促了:“你们 就没把她想做的事情当真!”
关止奇道:“你生这么大气干嘛?谁又惹你了?”
蓝宁撇开头,被关止话头一勾,积压至心底的委屈轰然决堤 ,层层涌上心头。
这世间,人和人之间,沟通壁障如此深厚,推不开,讲不清 ,个人存一段心事在心底。
她一个人跑进厨房间里头,还好张爱萍留着青菜没洗,等蓝 宁自己回来现做汤羹用的。
蓝宁拧开水龙头,水哗哗地下来,终于眼泪也哗哗地下来了 。
她仍是无法压抑住,在水声之中啜泣,想要把所有污浊气全 部倒露出来。
待她独自在厨房间放肆哭一个够,走出来,发现关止并不在 家,不知是何时出的门,不过冰箱门上头多了一张即时贴, 写:“我去买西瓜。”
旁边还画了一只猴子捧着着圆圆大西瓜,活灵活现地淌着汗 ,还有画外音写:“八戒等我!”
蓝宁扯下即时贴,哭是不会哭了,笑又不太好,最后掌不住 ,嘴角一弯,还是笑了出来。
在冰箱上贴即时贴的生活习惯,还是关止兴起的。
刚结婚的那个月,他老忘记干他份内的家务,蓝宁耳提面命 统统无效,他嬉皮笑脸递来上一本即时贴。现代人需要通过 手写纸进行沟通,也算一种别样情趣。
蓝宁其实性情保守,写出来的即时贴,中规中矩。关止则大 不一样,他擅美工,经常会有创意之举。
念大学的时候,蓝宁从不知道关止美工功夫一流。
她摁着即时贴上笑得得意忘形的小猴子,曲指成拳,轻轻捶 上去。
既然关止不在,晚饭时刻必然延后,蓝宁索性先将刚才洗菜 理出的垃圾倒了。
才开了门,碰巧楼上邻居家的保姆上楼,手里捧的正正是只 西瓜。
对方同她有几番眼缘,点头打了一个招呼,不过还讲多了几 句话。
“小蓝,替我们谢谢关先生,要不是他出主意让小贩直接来 小区里直销,我买这个西瓜就要吃力了。”
蓝宁没有听懂,不过意思倒也能够明白。
小区虽然处在闹市周边,但生活配置设施却不够全,尤其时 令食品,非得远至一站外的大卖场购得。
楼上的小保姆才讲好,关止就跟在了后头上来,他领着一名 小工,抗了半麻袋足有五六只西瓜进来。进进出出忙好,小 工忙了一头汗,还给他递香烟。
关止推开来,小工不得法,摇摇头,又再三感谢才走。
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