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流木 [40]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把世界拍得平静。只剩下表针的行走声,机械冰冷,为两个混乱的心跳声做和弦。
掌心微麻,伍月笙愣住了,她料定他躲得开,可他硬是挨了下来。
陆领当然是躲得开,他想看看这母蝎子能狠到什么程度。偏偏就是有一种人,越亏心,作得越凶。脸颊火辣辣的疼起来了,以指轻触,疼得他没辙没辙。
伍月笙攥了拳背过手去,梗着脖子与他僵峙。
那戒备的眼神很打击人,他一个大男人,还能真暴捶她一顿不成?虽然很费劲才能控制住自己别去那么做。
陆领翻身抓起烟来点了一根,一言不发地走出卧室。把身体丢进沙发里,于姿态袅袅的烟雾中,看着水族箱中横行的两条鱼。脸被扇得下了火一样,心里更窝火。要不是埋伏认出那小子是三号港湾的开发商,他还蒙着呢。难怪知道他买了这个楼的时候,程七元反应那么大。当时听着娘俩是在谈论某个人,久别重逢感慨良深的话,他听不懂就没多听,也没法说伍月笙有意瞒他。真揪起来,他连她会怎么撅人都猜到了:早说有屁用,你买都买了。
买房这事儿算是他自作聪明,知道伍月笙怕麻烦,通常情况下不会追究先斩后奏。于是想先把房子搞定再告诉她,会节省很多步骤。
谁会想到一个玩刺青的会翻身成房产公司老总。陆领是人糙心不糙那种,埋伏一说出那男的是谁,他立马想到了这点。
碎图本来就是完整的,只差拼接。
陆领去立北,知道了伍月笙对亲情悲观的原因,知道了她对男人蔑视的原因。陆领想知道,程元元就不怕讲给他听,只是有关伍月笙揉手腕的习惯动作,解释得白开水画画儿:以前邻居有个男孩儿,跟伍月笙玩得挺好的,后来他去了南方,临走时候给伍月笙纹的。
说的人刻意求简,听的人也不想多琢磨。单从这片言只字已不难听出,伍月笙对给予她刺青的人,跟对别人不一样。
至于这人对伍月笙有什么想法,他是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伍月笙生活中的,陆领倒不在意,他气的是那个暧昧的动作,那算什么?竟敢摸她头发……
透过敞开的拉门,伍月笙眼看他一脚一个踢飞沙发上的全部抱枕,撇嘴评价:“野生动物。”
陆领灵力很高的,一扭头就对上她的盯视:“你瞪着我干什么?离你这么远了还瞪!你就是再给我两嘴巴子我也不还手。”抬脚把已经落地的抱枕卷飞:“我他妈都快气死了……”
根本没有说服力!伍月笙始终记得他那句“你就是欠人揍一顿”那句恐吓性很高的话。
电话铃骤然响起,她手一伸就接过来。
陆领撒了一阵疯,正弯腰掐烟,顺手接得也很快。
程元元那边只觉得号码发送出去,听筒里一个嘟音还没到头,就串线似的传来男女合声:“喂?”
三个人同时愣了一秒钟,陆领和伍月笙整齐划一地扣上电话。
程元元听着断线声欲哭无泪,想了想拨通了陆领的手机:“她怎么没上班?”
陆领说:“在家干仗呢。”斜眼看看卧室,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捎带脚把门踢严。
伍月笙被他这动作气得直骂,不堪侮辱的拉过被子,从头到脚盖成死尸状。
程元元听着电话里的响动,直到又静下来才问:“看见小木了?”
难怪伍月笙怀疑有外星人遗留下来的芯片在程元元脑子里面,这种说法显然充满了嫉妒的恶毒的钦佩,但程元元的反应速度确实太快了。陆领闷闷地唔一声,也不掩饰:“你不说他去南方了吗?”
程元元不知道该说他度量大还是神经大:“我也没说他死到南方了。”
掐了掐日子,盘算这两天也差不多该出事了,果然是一点都没让她失望。再这么杠下去,俩人迟早得死一个。细问了会师场面,还在人类接受范围内,唯一听不下去的是,她家那怪物反给了人六零一巴掌。
程元元苦口婆心地劝:“跟她一样的干啥?她要是个男的早让人打死到立北了。”
陆领非常无力,趴在围台上,一口冷空气吸进来,呛得他直咳嗽:“我不跟她一样的,这早答应过你了,吐不了扣儿啊。”俯视冬日萧索的小区,脸比园景更灰:“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丈母娘爱莫能助:“我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想什么。”
陆领说:“那男的我不管。三五脑袋里装的是不是屎?我真想挖出来看看。”
程元元不担心女儿被开瓢,反倒被女婿不太正常的声音吸引,沉吟地问:“你感冒了吧六零?”
陆领切一声:“就你家姑娘风一出雨一出的,大冬天儿非趴阳台上仰个脖儿看星星看月亮,拽都拽不回来。”当然他根本没拽,还陪着疯来着。所以说到后来也含糊了,理不直气不壮。
程元元窃笑,却做沉吟状:“病得不严重吧?还有心跟她吵吵呢?”
陆领一时没领悟:“啥意思?”
程元元叹道:“那祖宗你跟她硬碰,有好果子吃吗?不抓就跑,一抓就碎。六零啊你怎么还没受够教训呢?你又舍不得下手揍他。”
陆领嘴硬:“她要真把我惹急眼,你看我舍不舍得……”
阳台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伍月笙暴走:“有话你问我,就知道跟别人瞎打听!”
程元元无比伤心地对着电话喃喃:“啥叫别人?我是你亲娘啊。”
感冒病毒和愤怒火焰,烧得伍月笙颊比桃花妖,二目如闪电盯着手机。陆领几乎站不稳脚,脑中反复回放一句话:不跟她硬碰不跟她硬碰……
程元元低语:“让她接电话……喂,我宝贝儿啊?喂?听见了吗?你家房子咋回事儿?哪儿哪儿信号都这么不好。哎,这会儿好了,就站这儿别动。”
伍月笙气得:“你就遮啊!”
程元元困惑地:“什么?伍月笙你明天上班吗?回立北住两宿吧,妈都想你了。”
伍月笙说一句:“我没空。”按键挂掉,掐着手机进屋了。
陆领怔怔自我陈列在阳台半天,心内再次涌起对丈母娘的崇拜大潮。
果然古往今来,能解毒的,都得是更毒的。真是气血攻心,百病不侵。折腾这一通,伍月笙头也不疼了,鼻也不塞了,坐在沙发上看减肥药广告,标准的余怒待哄相。陆领哪会哄人,进屋晃悠一圈,也找不着话头儿。看看伍月笙手里的遥控器,蹲电视前啪啪换台。伍月笙也没给他出声的机会。他一会儿就耐心告罄,咳了咳,硬着头皮搭台阶:“我饿了。”
伍月笙点了根烟,木然地瞅着他。
陆领眨眨眼睛,从冰箱里翻了一袋牛奶,过来拿杯子,刚想咬开,又闭上嘴,用手捂捂牛奶袋子,自言自语:“好凉,热一热。”抬头问她:“热几分钟?”
伍月笙弹弹烟灰,对着电视很认真地挑频道。
陆领挠挠后脑勺就奔厨房去了,拧开微波炉,手指敲着碗柜,欢快地看里面透出的黄色灯光。
心想虽然这二百五干过好几次整袋牛奶放微波炉里的事儿,反正爆炸了也崩不到客厅,伍月笙坐得住,可厨房传来微弱的嗡嗡声,听在耳朵仿佛定时炸弹倒计时提示音。叮!时间到。心才落回去,就是一声巨响——
陆领低呼:“哎呀!”
伍月笙大脑都没反应,站起来就冲过去了。
碗柜上一片狼籍:一个大号的塑料加热盒,一个砸瘪的空包装袋。打开的微波炉前,陆领吹着手指:“好烫。”憋笑憋得五官扭曲,黑毛衣上明显还有几滴溅到的牛奶。
伍月笙眼中蓝光闪过,伸手就要端那碗热牛奶。
《流木》 第55节
《流木》 第55节
作者: 吴小雾
这女的泼人获过奖,陆领眼疾手快挡住:“别别别,烫手。”趁机把她双臂一缚,抱进怀里。盯着她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想了想,没敢亲下去,怕舌头被咬断。
伍月笙条件反射地挣了两下没挣开,低头用脑门撞他下巴。
陆领哀嚎一声,被撞得直淌眼泪,放了她双手捂嘴:“你不疼吗?”妈的,嘴唇硌破皮了。
伍月笙幸灾乐祸看着他指尖的血迹:“该!”
陆领也乐,比着她头顶:“看吧,我说你没我高吧。”
怄气怄气,字典上解释说是:生闷气。
闷着才气,一冒出话来,就怄不下去了。伍月笙骂滋滋把陆领热的牛奶喝了,挽袖子洗米切菜,他们俩在家向来是有人饿就做饭,从来也不管吃的哪顿。削土豆皮的时候,看见垃圾筒里那个被拍爆开一道口的牛奶包装袋,哭笑不得,这种声优模仿秀,亏他想得出来,谁再说他傻她都不愿意听。
伍月笙是不怄了,陆领可还有点郁闷,凭什么等着让他来哄?又一想,这也是好现象,说明她不心虚,要不肯定不能这么拽。再想回来,她不心虚是没错,可他也没错啊,姓李的不规矩,伍月笙还呆呵呵站着,簪子没带,不是还有鞋跟儿吗……陆领心想,眼见着别的男人对自己媳妇儿不规矩,气一下还不行吗?怎么最后还得他服软?
后来陆领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受程元元潜调动了。不过他明白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儿了,此刻想来想去,就是觉得伍月笙让他惯得太嚣张了,于是重新板起脸,时不时咳两声惹她注意。他早起发烧了,仗着体质好没什么症状,架不住一下午的假咳,咳到晚上,真咳得嗓子疼了。
更不幸的是,伍月笙对他那明晃晃昭示不悦的眸子不甚关注,听见他咳嗽还以为是病大发了,找出感冒胶囊倒进一大杯热水里,晃散开了递给他。陆领光是看着就苦得脸抽抽,敬谢不敏,拿过药盒抠出两粒含在嘴里,自己找杯子接水。
伍月笙为他的不识好歹感到痛心:“化了药劲儿来得快。”一仰脖,咕咚咚干了。她这会儿舌苔对味觉不敏感,也没觉得太苦。放下杯子随手摆弄起那个椭圆的遥控钥匙。
也他妈是尼桑。李述要给她的那部也是,虽然不同款。
她打算把李述这事儿过了,现在看来还有点难度。问陆领:“你哪儿来的钱买车?”
陆领本来还想弄个惊喜玩玩,让一场说大不大的风波给搅和了,也没心思自我膨胀,简单把跟埋伏打赌的事讲了一遍。
苏亮拍拍屁股跑了,房子和车也没敢要,怕后傍上那老头儿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