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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傅含紫《帝女花》 [40]

By Root 447 0
察觉出气氛的异样,不觉冷了声道:“子陵皇子有何想说,不妨直言。”
  梁子陵初见玉甄时,想起柳怀之前曾在玉螭国受的屈辱,心里本对她存了几分怨气,然毕竟都是玉家的子孙,何况玉甄今日气色虚弱,再听秦翦如此一说,梁子陵不由也软下了语气,叹息般劝道:“甄妹,你放过那个人吧。你如今已嫁得良人,而他,也不曾有负于你。”
  他此言一出,秦翦面色登即一变,玉甄却是头也不抬,冷然一笑:“对不起,请恕甄儿愚钝,不知子陵皇兄所指何人,也听不明皇兄言下之意。至于甄儿的事,更加不需要劳烦子陵皇兄费心。”
  她一番话几乎是毫不停歇地说完,即转身望向秦翦:“候爷,甄儿今日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言罢,也不行礼,便径自大步出了房门,门外的丫头欲来搀扶,也被她一手挥开。
  梁子陵望着玉甄背影,又望住秦翦黯然的脸色,唇际掠起的笑容似无奈、也似含嘲讽:“不想甄妹脾气如此之大,这些年也委实是辛苦定国候爷了。”
  秦翦抬起眼,看了梁子陵一刻,遂有些疲惫地摇头道:“梁兄今日刚到府上,还请早些休息,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便是。至于还有何话要说,秦翦明日自会慢慢相告。”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还有,甄儿现下身受重伤,还望子陵皇子莫要去打扰她。”
  秦翦与玉甄素来分房而居,今日用罢晚膳,秦翦踱回房中,一眼便见玉甄正背身坐在他的桌案前。
  秦翦面色不变,在她身旁落坐,淡淡问:“你是有何话要同我说么?”
  玉甄含笑点头,仿佛白日那一切并未发生过一般,悠悠地道:“甄儿今日,有两件事要问候爷。”
  秦翦颔首,不待她问,便笑道:“第一样事,是问我将梁子陵请来府上的目的,对否?”
  玉甄唇角轻扬:“银夔国会派子陵皇兄出兵,这本在我们意料之内,但现下战事方起,他留在银夔国,或还有旁用,如今这么早便做了降将,莫非候爷还有其他打算?”
  秦翦笑望住她:“不如甄儿你猜猜看,我有何打算?”
  甄儿轻掩袖口:“甄儿乱猜,若是猜错了,候爷可不许怪甄儿。”
  秦翦闻言哭笑不得,玉甄每番同他谈论国事,都爱先说上这样一句,然而秦翦知道,甄儿目光之精准,胆识之过人,朝中官员亦难有人能与她相较。
  “秦将军这番急着让子陵皇兄做了降将,甄儿认为,候爷的目的并非是请子陵皇兄回国,而是为了牵制一个人,让他对候爷有所忌惮,对吗?”玉甄手抚茶杯,淡淡地问。
  第十四章 中秋 (6)
  “是。”秦翦叹了口气,“或许你已经猜着那人是谁。”
  玉甄颔首,目中有一丝怅惘之色:“他……终是回了银夔国了。”
  秦翦悠悠点头:“萧朔对他有救命之恩,若是墨虬国仍与银夔国对敌,他自不会背叛萧朔,为他昔日仇人卖命,可如今……”
  “可如今战事危殆,萧太子也顾不得他的仁义之名,便急着与我们毁约了,对吗?”玉甄眉梢浮起淡淡的倦色,“因此,他才不惜急着派遣杀手,想要挟制住我作为他用以要挟你与瑾儿最后的筹码,看来萧朔的人已经跟了我很久了,连东莱的事他们都了如指掌,此次是甄儿大意,累候爷担心了。”
  秦翦摇头苦笑:“我知你在墨虬国不会出事,因此未曾担心过你。”
  “候爷怎知甄儿不会出事?”玉甄目光警惕地一变。
  秦翦苦笑:“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是神,也不懂占卜,萧朔的事我并不清楚,他有怎样的下属,我也不清楚。我信你,纯粹因为你是玉甄。”
  玉甄的目光恍惚了一刻,淡淡地叹息:“这两个月,辛苦候爷了。”
  秦翦静静望住投在玉甄侧脸上明灭不定的光影,蹙眉问:“你不担心他吗?”
  “他?”玉甄轻嗤一声,“那个重情重义的傻子,连一个看马小厮的命都在意得紧,他的好兄弟现下在这里,挟制住他,轻而易举。”提到柳怀,玉甄脑际忽然又闪过另一样事,“候爷,瑾儿他的病,你是如何医好的?”
  秦翦淡淡答道:“两个月前,我上朝之时,有一个身负重伤的男子背了一个眼缠绷带的少女,叩响了我府前的大门,管家出去开门时,二人将一瓶药递到他手里,说是你以性命换得的药,可治好皇上的病。待我回府,派人四下寻找那两个人,却遍寻不着。我将那药带回宫里给皇上服过,他睡了一觉,第二日气色便好转了大半……”说到这里,秦翦话音略顿,定睛望住玉甄煞白的脸色,问:“那个人,是柳怀?”
  玉甄点了点头,即又摇头,看着秦翦满脸惑色,她亦不愿解释,淡淡地说:“候爷,甄儿想问的第二样事,现下可以问了吗?”
  秦翦淡淡点头。
  “甄儿分明昏倒在了山道上,为何醒来便已在自己卧房?究竟是谁?将甄儿救回候府的?”她一字字地问。
  秦翦沉默一刻,望住玉甄的目光中仿佛含着叹息:“是雪岚。”
  玉甄心底一沉,继续问道:“雪岚他当年……”话到一半,登即改了口,“为何他当年会在江畔被萧朔救起?”
  见她又再提从前,秦翦眉色间有一丝的惋叹,无奈答道:“当年他将你带出皇宫后,身上便已着了火……那火焚噬着他的身体,如何也无法熄灭。他将你交到我怀里,便独自飞入了浩瀚长江水中。”
  第十四章 中秋 (7)
  玉甄喘息陡然剧促,秦翦抬袖为她拭去额前汗珠,柔声劝道:“都过去了,忘了吧。”
  玉甄不答他,只是淡淡拂开他的手。秦翦摇头苦笑:“你怪我当初没有告诉你?”
  玉甄默了一刻,方摇头道:“不。即便秦将军当年告诉了我,结果又有何不同?”
  秦将军,久违的称呼啊。一缕淡淡的苦笑,自秦翦唇边溢出。
  玉螭国那对手握大权、终日为国事战事忧心的定国候夫妇,此时都未想起,明日便是中秋了。
  而在此时,同样一轮明月,正照在千里之外的帝都长安,银夔国皇宫中。
  邱世芃与柳怀正在御花园中对弈一盘棋局,雪颜坐在柳怀身侧,独自饮着宫中御茶。
  听着二人每一下的落子之声,雪颜心里便阵阵纠扯:若是从前,她定是会在柳怀下棋之时在一旁插上两句的,而现在——她已永远失明,她已再看不到他下棋、也再看不见她最爱的柳大哥的样貌了。
  “真是的,十多年了,还是赢不过你。”身着金绣夔龙玄底皇袍的年轻帝王抬手拨乱了面前棋盘,故作不甘地抱怨了一句。
  柳怀想苦笑,然而唇边却一个笑意也挤不出。这短短两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了,玉甄下落不明,雪颜双目将永远失明。雪颜说她父亲本就是凡人,一旦双目失明,她就失去了变身为凤的资格。
  现今,梁大哥又做了玉螭国的降将,他虽然不能理解梁大哥的做法,但,若玉螭国真要以梁大哥的性命威胁他,他是否又真能一心效国,不顾梁大哥的安危呢?
  他柳怀自问做不到,所以他迷惘,甚至不知自己重陷身入这个乱世中,又是为了什么?拯救他爱的人吗?他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能力,到头来,他什么也做不到。
  因此他现下才会在这里,陪皇上赏月饮茶。
  年少的岁月里,他曾陪太子邱世蘅读书,整日跟在几位皇子身后,然而他与邱世芃的关系,却并不是那么和谐。
  邱世蘅以践踏他为乐,而年少的邱世芃却是为了与邱世蘅争一口气,利用向柳怀示好,以激怒邱世蘅。而到头来的结果,则是令到邱世蘅将满腔怨气都尽数宣泄在他柳怀身上。
  而十多年后的今日,他们已再绝非当日那仅沉溺于一时意气之争的少年了。邱世芃依然是以当年那般口吻同自己说话,他是意在勾自己回想起往事吗?
  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日,银夔国的皇帝遣开所有宫女内侍,这日,除了御花园中的这三人之外,再无人知道——在这中秋前的一夜,这位银夔国的帝王同这位剑绝天下的男子说了怎样的一番话,就此决定了今后三国的国运?
  第7卷
  第十五章 覆变 (1)
  秦翦直到最后也没有利用梁子陵挟制柳怀。他不是君子,却做了君子做不到之事。
  她缓缓将匕首贴身收入怀内。
  玉螭国嘉泰朝永和四年八月廿三,重返银夔国的柳怀被邱世芃晋封为靖远将军,同日,秦翦率轻骑二十余人,日夜兼程悄返边关前线。八月廿八,柳怀率大军二十万集于柳洲城,九月初二,柳怀率领战船百余艘,趁夜偷袭堵阳县。
  银夔国不善水战,秦翦派人埋伏江岸施放火弩,更有水师伏于江底,趁星月无光,在水下凿穿无数战船,引得敌军军心大乱。柳怀百般无计之下,唯有连夜撤退。
  两军于堵阳县对峙半月不下,玉甄每日披阅奏折,留意边关战事,又督促粮饷,调度军需,安抚生民,一连数日,未曾安然合眼。
  偶尔在宫中小憩,合上眼,便见秦翦一刀斫下,柳怀头颅落地,血自胸腔内喷薄而出,惊梦初醒,额际背脊皆是冷汗。
  晴日,她便立于宫楼门前,眺望边关战云。每日吃斋沐浴,跪于佛前诵经祈愿——她玉甄素来不信神佛,然而,现下却唯盼佛祖显灵,保佑柳怀平安。
  玉甄重伤一直未愈,如此劳碌了数十日,终于九月廿日议朝之时,在垂帘后昏迷过去。
  玉甄公主卧病的消息传至边关,七日后,秦翦将其弟秦翥调遣回帝都。
  彼时,深秋的早雪已落满了长安的城头巷尾。
  雪颜本待随柳怀前赴前线,但柳怀执意将她留在帝都,并将她托付给邱世芃派人好生看顾。
  她本是雪山的凤啊!如今柳怀将她困在金丝囚笼中,即便明知是为了保护她,然而,她却失去了自由。
  在宫中,邱世芃对她大献殷情,而雪颜一颗心却早已飞去了边关前线。邱世芃纵然是一国之主又如何?在她心里,也不过是一个她不屑一顾的男人罢了。她心里只有柳怀,等她复明,眼里怕也只有柳怀吧?想到此处,邱世芃不由有些气馁,不愿再穷尽心机为她医治双眼——何况,就算费尽心力又如何?太医院早已断言:雪颜姑娘的眼睛,今生再难有康复之望。
  如此也好,能将她多留一日是一日,这般神仙一般的少女啊,柳怀他是修了哪辈子福气,能得如此红颜知己相伴在侧?他不是没有在心里嫉妒过柳怀的——那个人,自小读书也好,习武也好,自己都被他压在头上,如今看中一个女人,偏偏这个女人,心里也只有她的“柳大哥”。然再嫉妒又能如何,当下边关战况激烈,他终究还是要倚仗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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