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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东宫》作者:匪我思存 [44]

By Root 617 0

都是些古玩珠宝,我对这样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 ,只命永娘收过罢了 。
还有一只捧篮,裴照亲自提在手里 ,呈上来给我。
我没有接 ,只命永娘打开,原来竟是一只小猫 ,只不过拳头般大小 ,全身雪白的绒毛,好像一只粉兔 。可明明是猫,两只眼睛却一碧一蓝 ,十分有趣 。它
伏在盒底 ,细声细气地叫着 。
我问:“ 这个也是陛下颁赐的? ”
裴照道: “这个是末将的父亲缴获,据说是暹罗的贡品 ,家中弟妹淘气,必养不大 ,末将就拿来给太子妃了。”
我将小猫抱起来,它伏在我的掌心咪咪叫, 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着我的手指。 柔软酥麻的感觉拂过我的手指,麻麻的难受又好受 ,我顿时喜欢上这只小
猫, 于是笑着对裴照说:“ 那替我谢过裴老将军。 ”
不知为什么 ,我觉得裴照似乎松了口气似的 。我毫无忌惮地看着他 ,面露微笑 。当初他跟随李承鄞西征,一切的一切他都尽皆知晓,在忘川的悬崖上 ,也
是他眼睁睁看着我跳下去。 可是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漏过半个字,我想 ,他其实对李承鄞忠心耿耿。如果他知道我早就已经想起来 ,会不会立时神色大
变, 对我多加提防?中原人的这些诡计 ,我会一点一点地学着 ,我会将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都一一偿还给他们 。
我逗着小猫 ,跟它说话 :“喵喵 ,你是要吃鱼吗?”
小猫“喵 ”地叫了一声,舌头再次舔过我的手指,它舌头上的细刺刷得我好痒 ,我不由得笑起来,抱着猫给阿渡看 :“你看 ,它眼睛真好看。”
阿渡点点头 。我叫永娘去取牛乳来喂猫,然后又跟阿渡商量给小猫取个什么名字 。
我问阿渡 :“叫小花好不好?”
阿渡摇了摇头,我也觉得不好, 这只小猫全身纯白,一根杂毛也没有 ,确实不应该叫小花 。
“那么就叫小雪吧……” 我絮絮叨叨地跟阿渡说着话, 要替小猫做个窝,要替小猫取名字 ……我都不知道裴照是什么时候走的 。
不过自从有了这只小猫 ,我在东宫里也不那么寂寞了。 小雪甚是活泼,追着自己的尾巴就能玩半晌。 庭院里桃李花谢,乱红如雪 ,飘飞的花瓣吹拂在半空
中, 小雪总是跳起来用爪子去挠。可是廊桥上积落成堆的花瓣 ,它却嗅也不嗅,偶尔有一只粉蝶飞过 ,那就更不得了了 ,小雪可以追着它满院子乱跳,蝴蝶
飞到哪里 ,它就蹿到哪里。
永娘每次都说:“这哪里是猫, 简直比狐狸精还要淘气。”
日子就这样平缓地过去 。每天看着小雪淘气地东跑西窜 ;看庭院里的花开了, 花又谢了, 樱桃如绛珠般累累垂垂,挂满枝头 ;看桃子和李子也结出黄豆大
的果实 ,缀在青青的枝叶底下 。时光好似御沟里的水 ,流去无声 ,每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台阶上 ,看着一轮明月从树叶底下渐渐地升
起来 。千年万年以来,月亮就这样静静地升起来, 没有悲,没有喜 ,无声无息 ,一天的风露,照在琉璃瓦上 ,像是薄薄的一层银霜 。天上的星河灿然无声 ,
小雪伏在我足边 ,“咪咪” 叫着,我摸着它暖绒绒的脖子,将它抱进自己怀里 。我静静地等待着 ,我要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从这个精致的牢笼里逃走。
本来因为我一直病着 ,所以东宫里仪注从简 ,许多事情都不再来问过我。从前赵良娣虽然管事 ,但许多大事表面上还是由我主持 ,我病了这么些日子 ,连
宫里的典礼与赐宴都缺席了 。等我的病渐渐好起来的时候,绪宝林又病了 。
她病得很重 ,终究药石无灵,但东宫之中似乎无人过问 ,若不是永娘说走了嘴 ,我都不知道绪宝林病得快死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我决定去看她。也许是怜悯,也许我想让李承鄞觉得,一切没有什么异样 。或者 ,让李承鄞觉得,我还是那个天真傻气的太子妃 ,没
有任何心计。
绪宝林仍旧住在那个最偏远的小院子里,服侍她的两个宫女早已经又换了人。 巫蛊的事情虽然没有闹起来,可是赵良娣得了借口 ,待她越发地刻薄 。我病
后自顾不暇,自然也对她少了照拂 。我觉得十分后悔 ,如果我及早发现, 她说不定不会病成这样。
她瘦得像是一具枯骨 ,头发也失去了光泽, 发梢枯黄, 像是一蓬乱草。我隐约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候还是在宫里,她刚刚失去腹中的孩子, 形容憔
悴。 但那个时候她的憔悴, 是鲜花被急雨拍打,所以嫣然垂地 。而不是像现在,她就像是残在西风里的菊花 ,连最后一脉鲜妍都枯萎了。
我唤了她好久,她才睁开眼睛瞧了瞧我,视线恍惚而迷离 。
她已经不大认得出来我 ,只一会儿 ,又垂下眼帘沉沉睡去 。
永娘婉转地告诉我太医的话,绪宝林已经拖不了几日了 。
她今年也才只得十八岁 ,少女的芳华早就转瞬即逝,这寂寞的东宫像是一头怪兽 ,不断吞噬着一切鲜妍美好。像鲜花一般的少女 ,只得短短半载, 就这样
凋零残谢 。
我觉得十分难过,从她住的院子里出来 ,我问永娘 :“ 李承鄞呢? ”
永娘亦不知道,遣人去问 ,才知道李承鄞与吴王击鞠去了 。
我走到正殿去等李承鄞 ,一直等到黄昏时分 ,才看到七八轻骑,由羽林郎簇拥拱卫着 ,一直过了明德门 ,其余的人都下了马 ,只有一骑遥遥地穿过殿前广
袤的平场 ,径直往这边来。 我忽然觉得心里很乱, 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李承鄞,很久以前虽然我也不是天天能见着他,可是隔一阵子, 他总要气势汹 汹 到我那里去 ,为了乱七八糟的事同我吵架。 但现在我和他,不见面了 ,也不吵架了。
我其实一直躲着他。 在我想起从前的事之后。我明明应该杀了他, 替所有的人报仇。
也许,今天去看绪宝林 。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寻一个, 来见他的理由。我看着他骑马过来 ,心里突然就想起,在大漠草原上 ,他纵马朝我奔来,露出那样
灿烂的笑容。
他从来没有那样笑过吧 ?毕竟那是顾小五, 而不是太子李承鄞。
内侍上前来伏侍李承鄞下马,他把鞭子扔给小黄门 ,踏上台阶 ,就像没有看到我 。
我站起来叫住他,我说 :“你去看一看绪宝林 。”
他终于转过脸瞧了我一眼,我说 :“她病得快要死了。 ”
他没有理睬我,径直走到殿中去了 。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 初夏的风吹过我的脸颊,带着温润的气息。春天原来已经过完了 。
如果是从前 ,我一定会和他吵架 ,逼着他去看绪宝林。 哪怕绑着他,我也要把他绑去。可是现在呢我明明就知道,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今日要咽下最后
一口气又如何, 他怕已经早就忘了她。 忘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忘了他们曾经有过血肉相连的骨肉,忘了她曾经于多少个夜晚, 期盼过多少寂寞的时光。
就像他忘了我, 忘了我曾经恨过他爱过他,忘了他曾经给我捉过一百只萤火虫,忘了我最后决绝的 —跃,就此斩断我和他之间的一切 。
这—切, 不正是我求仁得仁?
天气一天夭热起来, 绪宝林陷入了昏睡.她一天比一天更虚弱 。到最后连滴水都不进了。 我每天都去看她,永娘劝说 ,她认为我刚刚大病初愈.不宜再在
病人身边久做逗留 ,可是我根本不听她的 。我照顾着她,如同照顾自己心底那个奄奄一息的自己 。
我守在绪宝林身边, 那些宫人多少回忌惮一些,不敢再有微词。比起之前不管不顾的样子 ,要好上许多。可是绪宝林已经病得这样,一切照料对她而言 ,
几乎都是多余。
黄昏时分天气燠热, 庭院里有蜻蜓飞来飞去,墙下的芭蕉叶字一动也不动,一丝风都没有 。天色隐隐发紫,西边天空上却涌起浓重的乌云 ,也许要下雨
了。
绪宝林今日的精神好了些,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 ,我握着她的手,问她 :“要不要喝水?”
她认出了我 ,对我笑了笑。
她没有喝水 ,一个时辰后她再次陷入昏迷, 然后气息渐渐微弱。
我召来御医 ,他诊过脉之后,对我说 :“宝林福泽国人 ,定可安然无恙。”
我虽然没什么见识, 也知道御医说这种话, 就是没得救了。
永娘想要说服我离开 ,我只是不肯。永娘只得遣人悄悄去预备后事 ,天色越发暗下来,屋子里闷热得像蒸笼 ,宫娥脚步轻巧 ,点上纱灯 。烛光晕开来,斜
照着床上的病人 。绪宝林的脸色苍白, 嘴角一直微微翕动,我凑到她唇边 ,才听到她说的那两个字,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原来是“ 殿下。”
我心里觉得很难过, 或许她临终之前,只是想见一见李承鄞 。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劝说他到这里来 。
这个男人 ,招惹了她 ,却又将她撇下,孤零零地将她独自抛在深宫里 。可是她却不能忘了他 。
纵然薄幸 ,纵然负心 ,纵然只是漫不经心。
她要的那样子,只要他一个偶尔回顾 ,可是也得不到。
我握着绪宝林的手, 想要给她一点最后的温暖,可是她的手渐渐冷下去。
永娘轻声劝说我离开 ,因为要给绪宝林换衣服,治丧的事情很多, 永娘曾经告诉过我,还有冠冕堂皇的一些事。 比如上书给礼部,也许会追封她一个稍高
的品秩 ,或者赏给她家里人做个小官, 我看着宫娥将一方锦帕盖在绪宝林的脸上,她已经没有任何气息 ,不管是悲伤, 还是喜悦,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
了, 短暂的年华就这样戛然而止。
远处天际传来沉闷的雷声,永娘留下主持小殓 ,阿渡跟着我回寝殿去 。走上廊桥的时候, 我听到隐约的乐声,从正殿那边飘扬过来 。音乐的声音十分遥
远, 我忽然想起河畔的那个晚上,我坐在那里,远处飘来突厥人的歌声, 那是细微低婉的情歌, 突厥的勇士总要在自己心爱的姑娘帐篷外唱歌,将自己的心
里话都唱给她听 。
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觉得歌声这般动听,飘渺得如同仙乐一般 。河边草丛里废弃的萤火虫 ,像是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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