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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当霜雪飘时 [26]

By Root 544 0

  绣云却一直睡到正午,方才慵懒起床,招唤丫鬟过来服侍自己梳洗妆扮。厨房送来的饭菜虽然都是自己平素爱吃的,却总不合今日的口味,命人撤下去,重新再做。
  玉庭听下人回话,说大小姐已经醒了,便过来看她,只见一屋子的丫鬟都在翻箱倒柜,铺了遍地的什物。绣云一见玉庭,便皱着眉抱怨:“师兄,我这么久不在家,房里的东西旧的旧,缺的缺,就是好的也都看腻了,没有一样顺眼的。”说完,撅起小嘴,满脸不高兴。
  玉庭一笑,摆摆手让那些丫鬟不必再忙乱,领着绣云里外上下巡检一番,帮她一起算计需要添些什么,又出主意,说自己在何处见过哪些新鲜玩意,如何精致巧妙,一一商量完毕,开列单子,命管家速速派人去采买。
  绣云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忽然又道:“师兄,乞巧节就要到了,我要邀几个姐妹过来陪我。”
  “本应如此,都怪我忙得将此事忘了。你都要请谁呢?”玉庭叫丫鬟取来花笺,亲自替绣云研磨。
  绣云狡黠的反问:“你说我请哪家的姑娘才好呢?”
  玉庭故意犹豫一下,才凑到绣云耳边悄悄说:“依我看,今年灯节同你一起扎花灯的那位……”
  两天之后,管家禀报,说单子上的东西已经尽数买来,请大小姐过目,并指示如何各处安置。丫鬟却回,小姐正在书楼读书,且这两日从早到晚都呆在楼中,连一日三餐都是送过去的。玉庭便命管家先去入库,等何时小姐有兴致再说。管家原本急三火四,忙得汗流浃背,听主人如此吩咐,也只得照办,只是暗自琢磨,少庄主宠起小姐来,却比老庄主更胜十倍。
  少蟾离开归闲庄,同以往一样,步行向北。路经覃城,他不由得想起数月前,就是在此处,玉庭急切的找到自己,告知绣云性命垂危的消息。转眼之间,将近半年过去了,其间发生了许多事,却又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自己的生活便一切如故,毫无改变——依旧独自一人从郢南走回染玉江,走的还是那条老路;依旧会在村里住几个月,然后远行四方,如今得到韩老爷的名帖,也许能够多拜访几家书院;依旧会在还家途中顺路去归闲庄看望玉庭,只是不知道明年再去的时候,绣云……少蟾摇了摇头,未作停驻,径直穿过覃城。
  不多日,熟悉的村舍已然在望。少蟾走在那条沿江的大路上,想到绣云曾经四次经过此路,第一次乃是躺在马车中,毫无知觉,以后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欢欣喜悦,神采飞扬,不知道她下次再走此路时又是何年何月,何情何景。
  回到家中,一切光景都与离开那日并无二致。少蟾推开窗,但见青山依旧,碧水如故。忽然,一袭风闯入,原本有些松活的柜门微微摆动,少蟾便要去关严,手刚碰到柜门,一件匆忙塞入的罗裙掉落出来,金丝绣纹宛如映在涟漪上的阳光,正是绣云被樵夫误当作仙子那日所着。少蟾拾起来,小心翼翼的叠好,整整齐齐的摆入柜内。他料想不过几日,归闲庄便会派人来取回绣云仓促离去时未能带走的衣物,转念又一想,大概他们根本不会留意这些,现在已值夏秋之交,玉庭又该四处请人为师妹裁减新衣了。女儿家当然要绫绡绮缎来匹配,可是他更喜欢看绣云心满意足的笑靥,每次见到她笑得那么真心实意,他便忍不住去相信,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烦恼和痛苦。不知下一次见面时,她还会不会对自己展露那样的笑容呢?
  少蟾从房后的小门出去,径直来到江畔的大石旁,坐下去,望着江水,无意识的扯了一片苇叶,放在唇边吹起来。不知不觉间,耳边响起的,却是那支《采莲曲》,眼前的江面上,仿佛出现了直接天边的碧叶,一只小舟缓缓荡出,船头那位一身桃红的少女手捧莲蓬,将一枚莲子轻轻抛了过来,随即满面绯红,娇羞含笑,却又毫不犹豫的望向自己,若有期待。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戏水湿鞋袜总比贪高爬树更叫人放心,不由得中断笛声,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这才发觉,身后有人正在轻声呼唤自己:“……李先生……”
  少蟾连忙站起来,转回身,只见小英微微低着头,面带淡淡的喜悦,轻声道:“李先生,原来你已经回来了。我……没有打扰你吧。”
  少蟾摇摇头:“没关系。你来了很久吗?”
  小英脸上一红,更低下头去:“我刚好路过这里。”顿了一顿,才犹犹豫豫的问:“林姑娘……没和你一起……”
  少蟾淡淡一笑:“绣云伤势痊愈,已经回家了。”
  小英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对了,李先生,前些日子,有人来找过你们。”
  “找我们?是什么人?”
  “那人扮作富贵公子,不过据我看,似乎是一位姑娘,年纪很轻,十分美貌,还带了许多随从,挨家挨户的敲门打听你和林姑娘。”
  少蟾已经想到那是凤翾,便笑着说:“那是袁姑娘,我已经见过她,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她以后不会再来打搅你们。”忽然想到什么,十分关切的问:“袁姑娘没有为难你们吧。”
  小英心里十分温暖,柔声答道:“没有。她问起你们的去向,又问和你在一起的姑娘是什么人,我们都说不知道,她就走了。”当日凤翾在此,虽然言语十分粗鲁,却并未施暴,本地乡民向来穷苦卑贱,惯受欺压,见到那等气势汹汹的富豪,只觉得不挨打骂便算好事,的确不觉得被凤翾刁难。
  少蟾便放下心来,又问起田老伯和小芠,小英只说一切都好。其实她本要告诉少蟾,自己决意答应爹爹挑选的婚事,却又想只要这话没说出口,心中便还有一丝希望,只是恐怕爹爹说的不错,李先生在此,终究是龙搁浅滩,自己和他……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小英只是浅浅施了一礼,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小英正在自家院中忙碌,忽然见到少蟾走进来,不禁满心欢喜,连忙迎上前:“李先生,你来得这么早,还没吃饭吧,进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少蟾笑着一低头:“多谢田姑娘盛意。我是来送东西的。”说着,举起手中的纸包:“这是田老伯所需之药,有些是丸剂,有些是贴膏,配方和用法也写在纸上,都放在一起。如果老人家顽疾再犯,便可用到。”
  小英满怀感激的接过来,心中十分甜蜜:“李先生,要你费心了。”
  不知何时,小芠已来到姐姐身边,眨着大眼睛看着少蟾:“师父,你又要出远门。”小英心里骤然一冷。
  少蟾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许……所以我把田老伯用得上的药,都留在这里。”
  “你要去找林姐姐吗?”小英犹如冰水浸身。
  少蟾低下头:“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把她找回来……小芠,你以后要好好听姐姐的话。”又抬起头,微微一笑:“田姑娘,你多保重。”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小英明白,自己那桩消息说与不说,本来也没有分别,眼下还有诸多家务需要操劳,更没有时间费心烦恼。小芠却拉住姐姐的手:“姐姐,还有我呢,我永远都陪着你,不会离开你。”
  少蟾赶到归闲庄,玉庭刚好在家,一看见他,便十分兴奋:“少蟾,你来得太好了!我有两个朋友正在这里,他们带来一样东西,你见了肯定高兴。”边说边拉着少蟾往前厅去。
  少蟾好不容易才拽着玉庭停住脚步:“玉庭,我不是来看你那些朋友的。请你带我去见绣云。”
  “原来你是专程来找云儿的?”
  少蟾点点头。
  “唉,那就太不巧了。她现在不在家。”
  “她在哪里?”
  “她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
  “你离开之后没几天,她就走了。也没说清楚要去哪里。”
  “她一个人?”
  玉庭点点头:“本来我说要陪她去,她不肯。她说她已经长大了,要一个人闯荡一番。”
  少蟾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就这么让她独自一人出去到处乱跑?”
  玉庭朗声大笑:“不必担心。只要她一说自己是程玉庭的师妹,还有什么人敢欺负她不成。再说,她也不是到处乱跑。她说自己青春年少,应该多寻时机,去领略天南地北大大好风光,和凡世之间的人情百态。这本来是件好事啊。待她博览世事,增广阅历之后,自然会淡去许多无谓的烦恼。”
  少蟾不去理他后几句说些什么,只是急切的追问:“她真的没对你说过自己要去何处?”
  玉庭从没见过少蟾如此急躁慌乱,似乎连脑筋也不如平时那么聪明了。他背对着少蟾,忍不住偷偷乐,却还不肯罢休,假装苦恼的想了半天,才道:“我想起来了,她好像说过,要去看荷花。”
  “现在?去看荷花?”少蟾不由得睁大双眼:“就算江南的荷花也已经开过了啊!”
  “没错,我也这么跟她说。可是她说她不在乎,今年的芙蕖谢了,明年还会再开,就算看不到芙蕖,还可以去看木樨、山茶、牡丹、菊花……世上的草木千千万万,反正总不会寂寞就是。”
  少蟾呆立在原地,闭上眼睛,低下头去,紧紧咬着嘴唇,握住双拳,心里明白,自己来得太迟了。
  玉庭见他如此痛苦,终于心下不忍,这才收敛笑容,拍了拍他的肩头,正色言道:“你怎么忘了,我二师兄家住忘月泊,那里是有名的菡萏之乡。二师兄的两个女儿同时出阁,他怕夫人耐不惯冷清,因此特意接云儿过去住一些日子。不过,那些要出门见世面和看荷花的话,的确都是云儿亲口说的。”管家早已备好快马,玉庭把缰绳塞到少蟾手里:“带我向二师兄问好。”便不再多说,摇摇头,走了。
  玉庭回到前厅,那两位朋友一见他,都忍不住问:“程庄主,什么喜事让你笑得这么痛快?不是说李少侠来了么,他人在何处?”
  玉庭努力忍住笑:“少蟾吗?他来了,一转眼又走了。恐怕只能下次再替你们引见。”说完,又自顾自的笑起来。
  少蟾快马加鞭,一路南行。一想起玉庭,便觉得既可气,又好笑,既无奈,又感动。
  连驰几日,终于来到忘月泊,已是人马俱疲。穿出一片小树林,那面一望无际的湖水便赫然铺展于眼前,但见烟波浩淼,洲渚萦迴,渔舟星罗,却不知徐府所在何处。少蟾跳下马,一面喘歇,一面张望盘算,越过这片岸边草地,就有些屋舍人影,或许可以问问路。他又抬头看看天色,却见一团黑影从高空纵直落向自己头顶,越来越大,渐渐可以看出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眼看就要落地时,却一扭身,正挂在不远的一株树梢顶上,那树不甚粗壮,也无多枝杈,却极为高挑。这只风筝有些与众不同,是一个三尺纵横的四方形,白纸糊成,缀有一双丈余长的大尾巴,画了一幅写意山水,笔法不为精妙,却令少蟾觉得十分眼熟,他不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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