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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逃 - 桃花流水 [23]

By Root 418 0
五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细微轻轻逸出一声叹息。她还是这样,永远会把时间扣得死死的,就像以前,在最后一刻喘着气踏进教室,然后胡乱的找个位子挤在中间。
  苏漾的脚步很轻,推门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惊动窗边的那个人。初识的时候,他是天之骄子,就连沉默也能引人注目。后来一连串的变故,她依然不顾父母的反对,毕业后把工作单位签到了这里,就是执意要寻到他。那时他淡淡抬眼看她,连气息都是冰冷的,目光中隐约的锋锐气质让自己愕然。他并没有抗拒她的靠近,也没有刻意疏离,只是对着她的时候,却遥远的像是和久别的故人说话。
  那么这么些年,自己究竟算什么?苏漾有些嘲讽的笑笑,都是孑然一身的两人,她可以约他去吃饭,可是下一刻自己将手抽离,他又似乎毫无知觉。
  苏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赶来找他,只是这个时间,却由不得她不敏感。其实自己知道他一定在办公室,因为他舍不得不在。
  可这份舍不得,却不是他给她的。她想要的这么简单,见到他的一刻,想见到他眼神中片刻的欣喜,而他永远平静的抬起眸子,然后微笑:“你来了?”
  “靳知远,阿姨没事吧?我刚听说。”苏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脆爽些,“要不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我刚从那边回来。她没事,老毛病了。”靳知远伸手将灯打开,“我今晚有事。”
  连语气都不似送客,只是随意的告诉她这个事实。苏漾语气间带了些脾气,反倒慢条斯理的坐下:“你现在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靳知远终于转过身面对她,英俊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愕然,最后笑了笑。
  他从来直言不讳,那次宁远初见,打好了长篇的腹稿,一句句的想要说出来安慰他,他不过微微皱眉:“苏漾,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看着他狼狈的创业,最拮据的时候恰好母亲又住院,将车子、房产全都转手卖了,一步步的走到今天。
  他从来坦荡的任她在一边,却原来,只是不在意,才由她旁观。
  “靳知远,就是因为我不是她,所以你一直让我在这里,你的一切都可以让我看在眼里,是不是?”苏漾站起来,扶着门,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想等答案,于是甩门而出,从走廊上灌来的凉风,吹不散的凉涩泪意。
  手里的工作早就做完,他坐在车里,看了眼时间。又过了片刻,才见到悠悠出了写字楼,正在在拦车。下雪的缘故,很难拦到车,总是满客。其实拐个弯就是十字路口,有经验的上班族们往往去那里拦车,而她还是这样,常常一根筋的认死理,总也不会挪地儿试试。靳知远无声的笑了笑,然后下车。
  那束灯光打来的时候,悠悠下意识的去挡了挡眼睛,寒风已经冻得手指发麻,悠悠犹豫了一会,已经看到他下车,只是简单的告诉她:“这里拦不到出租车,我送你回去。”
  悠悠头一件想起了他妈妈的病:“阿姨没事吧?”
  靳知远只是“唔”了一声。
  此刻吴宸的电话打进来,他的声音那样大,让悠悠以为自己打开了扬声器。
  他也听得一清二楚,是一个男声:“有没有到家啊?”悠悠下意识的把电话拿远一些,然后皱眉:“你干吗那么大声?”
  互相间开惯玩笑的语气,应该是很熟稔的朋友。靳知远抿了抿唇,面无表情。
  悠悠又说了几句,刮雨器不时在眼前晃动,细小的雪片粘在玻璃上,转瞬化掉,然后被拂得干干净净。吴宸的话很多,向来如此,以往悠悠觉着烦,往往截住他的话。然而今天她竟由着他絮絮叨叨的扯很久,可是心思分明晃晃悠悠的飘在电话以外的地方,只是偶尔在他间歇的时候说上一句“嗯”表示自己在听。
  只是一会儿就觉得开始热,悠悠扫一眼车门,很想把窗放下一点,最后只是不安的动了动。电话那头的声音片刻之间收起了玩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悠悠,你是不是不舒服?”
  悠悠低低否认了一声,吴宸终于不再说话,只是道了晚安。悠悠挂上电话,蓦然觉得凉爽起来,她循着凉风的方向看一眼,靳知远的一侧的车窗微开了小小的缝隙,凉风中略有湿意,扑到自己脸上,清凉顺爽。他神色如常,甚至不曾看她一眼,淡声问她:“还热不热?”
  车子停下等红灯,靳知远伸手将相机递给她,眼角是一抹叫人琢磨不透的神色:“用完了,还你。”
  悠悠不肯去接,有些倔强的侧过头:“你的相机,还是还给你。”
  靳知远的手滞在她的身侧,忽然收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在相机一侧轻轻一按,挑出记忆卡。她的手垂在椅侧,靳知远的手带着温度,轻轻将卡滑进悠悠的手心,那样恰好的时机,只是一愣之间,悠悠低头去看手心,而他若无其事,将车驶进了车流中。
  他一字一句的说:“相机是我的,卡里的照片是我们的。”
  她被这句话惊得失措,抬眸望向身侧的男子,侧影几乎和往事重叠。那时他坐在自己对面,一脸笃定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很喜欢你,你考虑下吧?”于是忽然间声音变得涩然:“靳知远,你不要这样。”
  那个初夏的午后,她想了很多,她的不成熟,她的幼稚,她的自私,隐隐还有幻想,或者能像电视剧一样,自己在爱人面前泣不成声,而他扶着自己的肩,还像以前那样耐心的告诉自己没关系。
  如今,这个她更加看不透的靳知远,只是淡淡的反问她:“我不要怎样?”
  “我不喜欢这样……从来都是这样子,你不会问我的意见,就连道歉的机会都从来没有给我,是不是?”悠悠说得很平板,然而和语气截然相反的,是她隐藏很久很久的话,一波波袭来的情感,“我到处想找你说对不起,可是你再也没有出现……我给你发了这么多短信……”
  “我都收到了。”靳知远忽然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眉宇间的倦然浅浅的浮上来,那支手机,其实就在手侧,外壳已经旧得有些失却光泽,“我从来没有销去这个号码。我一直收到你的短信,一年之后,你还在往我的手机上发短信,是不是,悠悠?”
  他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只是记得终于有一天,最后一次出现那个跳动的名字——“靳知远,我要换号了,最后的一条短信,晚安。”
  然后,它完完全全的沉寂下来,而他只能在指间温柔的摩挲着,一切戛然而止。
  “对啊,那是最后一条了。”悠悠忽然微笑,慢慢转头去凝视他,目光柔和得像是被雪夜遮住的星子,“我一直很放不下,想对你说对不起。原来你都知道。”她嘴角的弧度这样柔软,“真好,你知道就好。”她轻轻吐出口气,眼角微弯。
  “真好……”他轻轻重复一遍,语气陡然如夜色一般,沉到了万丈深渊,“那么,现在呢?”
  潮湿的寒气似乎将人的动作也凝结住,她的身影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温暖。他一点点的靠近,直到倾身将她完全的拥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背后,力道轻柔适中,有炽热的暖意,而唇边轻轻擦过她的发丝,靳知远的声音像是要烙进她的心里:“悠悠,对不起,这句话该我对你说。”
  他一直知道,他的态度会让她误解。
  她曾经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其实他从未介怀。当时的心境亦不过是无奈,那样小的孩子,其实从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安慰。然而那个夜晚,他找不出理由,就只能说:“我们不合适。”
  然而就像自己内心深处知道的那样,她那样适合他,全心的依赖他,从来没有一点保留。只是阴差阳错,彼时,他才从炼狱回来,满目的黑色气息,只觉得一切都腐朽不堪,他曾在心里许下的承诺,不过一夕之间,面目全非。就连未来亦是。
  她伏在靳知远怀里,微微有些颤抖,声音迷茫:“为什么?”
  靳知远嘴角抿着,并没有回答。白色挺括的衬衣更显得他丰神俊朗,他倾身,看着她的双目,几乎贴着她的耳侧说话:“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对不对?”
  她慢慢的在他的声音里惊醒,怔怔的看着他的眉眼,依然那样耀眼的双目,隐隐的自信。记忆中的靳知远,就是这个样子的,连吐出的气息都是光彩夺目。微一回头,就是车子里的后视镜,镜中的自己,肤色透明的苍白,黑色的长发,带着些微卷起的发梢。
  她最熟悉的靳知远,习惯性的把一切掌控。悠悠开始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片片驳落的时间尽头,隐藏起了那个自己不愿意去想的结局。
  “我一直觉得难受,因为没有对你说对不起,因为在你家出事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说分手,不过是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任我。”
  他的唇角,可见一道抿起如刀锋般的刻痕,一言不发的等她说完。
  她浮起了笑意,语气未见一丝波动,却讥讽的微微扬起嘴角:“我们分手的时候,你说我太不懂事,后来我就一直想,我是真的不懂事,要是那时候我多体贴你,多爱你一点,你就不会离开我。现在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你多骄傲啊,就是因为现在,你觉得可以给我未来,你就决定回来找我?”
  悠悠等了片刻,一点点的推开他,加重语气问他:“是不是这样?”
  靳知远终于妥协,任由她推开自己,却依然不愿开口。
  “你不愿意让我陪你走过那些日子,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你问过我怎么想的么?还是你根本就觉得我只是爱慕虚荣?”
  这样的话说出口,太难堪,太叫人灰心,她一句句的从嘴角滑出来,却带了隐忍的兴奋:“靳知远,你真是从来没变。我想,大概是看到相机里的相片,你觉得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然后就这样自信的来找我?我们就重新开始?”
  靳知远眼神微微一黯,她的话,句句刺耳,偏偏自己无从反驳。在一瞬之后,眼中又闪出光芒,强势甚似以往。他语调低沉,伸手去抚摸她的脸:“悠悠,别闹了,好不好?”
  她扬了扬脖子,浅淡的笑,目光中却似飘进了窗外的一丝丝雨雪。她不会忘记,在培训教室外面并肩走过的两人,现在回想起来,却心酸怅然。
  “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是别人,你要把那个人怎么办?”
  他微微阖了眼,又抬眼看她:“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
  悠悠想,既然决定了,那么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吧?于是顿了顿:“那么,我祝你找到更好的。”她最后用尽全力,说:“靳知远,你说对了。就是因为一直还记得你,我才不会留在宁远。我会尽快离开。”
  她解开安全带,轻轻的声响。她打开车门,瞬间冰雪的气流卷进车内,而眼泪已经被那样的气流凝住,彻底尘封在了心里某处,从此以后,她不愿去想,亦不会再去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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