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

她比烟花寂寞亦舒 [5]

By Root 379 0
上来,饭店中其他客人为之侧目。
  六月债,还得快,忽然之间我成了被访者。
  “听说你见过姚晶的丈夫?”记者说。
  “他说过些什么?”
  “你同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
  我霍地站起来,大声说:“这些问题,请你们问《新文日报》的娱乐版主编。”我向编姐一指。
  他们刚在考虑是否要转移目标,我已经推开人群,杀出一条通路,向出口逃去。
  我的动作快,他们之中只有两个人追上来,其余的围住编姐。
  我在门口赶忙叫了部车子回家。
  真可怕,记者真可怕,现在身为记者的我也遭受到这种滋味了。
  编姐是否因为这件事与我绝交?
  挨骂是免不了的。
  我想找着姚晶的父母见一次面。
  姚晶姓赵,她父亲自然也姓赵。我看看张煦给我的地址,是一个很偏僻的住宅区,地方不算太坏,自然也算不得高贵,是年轻男女组织爱巢的理想地点。
  我想去探一下路。
  我乘车花了一小时又十五分钟才抵达。
  他们一定在家,这样悲伤的人还能到什么地方去。
  按门钟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子来开门,隔着铁闸问我找什么人,我说我是姚晶的朋友,想见赵老先生或老太太。
  小女孩去了一会儿,出来说:“他们很疲倦,不想见你。”
  我连忙推住门,“我不是姚晶的普通朋友,我是她遗产的承继人。”
  这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插嘴过来,“你是谁?”
  我隔着铁闸,看到她的面孔出现,凭我的触觉,一看就知道那是姚晶的姐姐。
  她的年纪暧昧,约三十五至四十五之间。
  她眉目间与姚晶至少有三分依稀相似,但姚晶已经艺术家精心细琢,而她不过略具粗胚而已。
  小时候应该很像,长大后生活环境与其他因素使她们背道而驰,到如今,除了血缘,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这个女人是粗犷的,强壮的,简陋的。
  不知恁地,许是出于妒忌的缘故,最受不了这一类女人,完全没有思想,只有神经中枢,一脸一身的横向,却往往又非常自我中心,一把声音啦啦啦,响彻云霄,基于自卑,希望吸引到每个人的耳朵,往往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都说得出来。

  不要得罪她,弄得不好,被她推一记,起码躺三个月医院,法治文明的社会又如何呢,有力气总是占优势的,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
  站在铁闸外,我回想到姚晶纤细的五官以及身材,说话急时会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像薄胎白瓷泥金描五彩花的花瓶。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来。
  我只知道姚晶并没有活下来。
  “你是谁?”那女人又喝问我。
  “让我进来说好吗?”
  又有一个女人过来,“什么人?她说她是谁?”
  这一个一看就知道也是姚晶的姐姐。
  她很老了。欠保养的缘故,一张脸直挂下来,嘴边的八字纹如刀刻般深,不知为什么,还擦着粉底,一种与她皮肤本色相差三个深浅的颜色,如泥浆般浮在皮上,看上去非常诡异。

  她说:“我叫赵怡芬,是姚晶的大姐,”她指一指先头那女人,“这是赵月娥,姚晶的二姐。”
  我说:“我叫徐佐子。”
  赵月娥女士说:“慢着,你说姚晶把她的遗产交给谁?”
  我光火,“如果你们把我当贼,就别问那么多,我不打算站在这条冷巷中与你们谈身世。”我转身。
  那赵月娥立刻把门打开。
  我打量她们俩,她们也上下看我。
  “进来吧。”
  我有点不想进去,踌躇半刻,才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屋内倒还宽敞,可惜堆满杂物,我自己找一张空椅子坐下,也不需要别的人招呼。
  赵月娥对牢那个小女孩喝道:“去倒杯茶来。”
  呵,不敢当。我面色梢为缓和。
  那女孩子过来把一只玻璃杯放我面前。
  我发觉那女孩子长得极像姚晶,尤其是一双眼睛,一般水灵灵,似有层泪膜浮着,随时会滴出眼泪来。
  女孩见我凝视她,腼腆地笑,露出小小颗牙齿,更加像她阿姨。赵月娥忽然说:“人人叫她小姚晶。”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06-04-12 11:04:06)
  真像。
  我说:“姚小姐把她所有的,都给了我。”
  赵月娥比较急躁:“我们听说了。”
  “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一个……朋友。”
  “她的遗产有好几百万吧?”赵伯芬沉不住气。
  “没有,只二十万美金。”
  “那也不少呀。”赵月娥敌意地看着我。
  “我还不肯定会把钱占为己有。或许会捐奖学金。”
  “将来等我女儿中学毕业,再去考阿姨给的奖学金吧。”赵月娥轰然笑出来。
  赵怡芬慢条斯理地说:“徐小姐,我们也根本没想过她会把遗产给我们,你别误会,给不给陌生人与我们无关。”
  我又吃惊。
  赵怡芬说:“她与我们感情一向不和,一年也不见一次面。”
  我拿着玻璃杯,喝一口茶,维持缄默。
  不见姚晶父母的影子,但有一个更小的孩子在房中缓缓摸出来,很小心翼翼,灵巧地,小心扶着墙壁,步步为营,她在学走路呢。
  我心中顿生无限母爱温情,很想叫出来,没有用的!无论你多么小心,你无法与命运争论,人生的步伐早在你没有出生之前已经注定,不必再枉费力气。
  她走得顺了,渐渐大胆,双手离开墙壁,摸到我这边来,脚一软,欲跪下,我在那一刹那扶起她,怀中忽然多了个肥大的小宝宝,一时不舍得放松,她也就顺手搭住我的大腿靠着。

  赵月娥说:“我的小女儿。”
  这么可爱的一对孩子,姚晶的遗产为什么不给她们?
  我并不明白。
  “她一心要脱离我们去过新生活,我们也不便妨碍她,造成她的不便,你说是不是,徐小姐?”
  赵怡芬说:“我们与她同母异父,我俩的父亲早就过身,母亲再嫁后才生下姚晶,所以一直没有来往。”
  我听着只有点头的分。
  赵怡芬又补一句,“你也不是外人,我相信你同她是心腹,不然一百几十万,怎么会交在你手中。”
  赵月娥说:“可是来看看我们是否需要钱?”
  我默认。
  “钱谁嫌多?”赵月娥苦笑道,“不过她的钱我们不敢用。”
  这是什么意思?
  赵月娥又说:“我丈夫是开计程车的,手头上有三部车子,自己开一部,两部租与人,生活是不用愁的。我姐姐呢,她是知识分子,在官小教书有二十多年。我们不等钱用,况且母亲说过,她一切早与我们无关,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管不着。”

  在这个客厅待久了,感觉得一股寒意越来越甚,自脚底心凉上来,没有点暖炉的原因吧,窗外有霏霏雨。
  难怪孩子们穿得那么臃肿。
  坐久了我也仿佛变成她们的一分子,可以一直絮絮谈到天亮,以一个“她”字代替姚晶,她们不愿提到小妹的名字。
  所不同的是,我对姚晶没有恨,只有爱。
  爱及欣赏。
  我说:“也许老人家嫌她人戏行,”我停一停,“你们不应有偏见。”
  “我们?我们巴结不上她。”赵月娥的反应最快,什么话都得一吐为快,是雄辩界的英才,尽管生活范围那么狭窄,她有她的主张,她有她的权势。
  她随即叫大女儿:“大宝,去把糕点蒸一蒸热,妹妹肚子饿。”
  那大一些的女孩马上进厨房去,本来她一直含着一只手指在一旁听大人讲话。
  我问:“老人家呢?”
  “送到澳门去了,过两个星期才接回来。他们很伤心。”
  “张煦有没有来看你们?”
  “张什么?”赵月娥想不起来。
  大姐提醒她:“是她现在的丈夫。”
  妹子“啊”了一声。
  我一听便听出语病来。什么叫做现在的丈夫,难道还有以前的丈夫。
  问了她们也不会说,我自手袋中取出卡片,分给她们。
  “有什么事,请同我联络。”我说。
  赵月娥说:“吃了糕点才走嘛。”
  端出来的糕点并不是广东年糕,是上海的八宝饭。我生平最大的弱点便是对上海甜品永远垂涎
Return Main Page Previous Page Next Page

lo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