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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烟花寂寞亦舒 [14]

By Root 300 0
不明朗,他说。我早该决定好好成家立室,嫁人杨家,养儿育女。此刻我错过这个机会,靠姚晶那二十万美金是绝对过不了下半辈子的,他预言。
  刚好第二天律师便将款项交到我手中。
  我与编姐商量一整天,决定把钱全部作慈善用。
  我们将到女童院去选一孤女,与院方合作,把她培育成人,最好的教育是必须要的,再加上一切这笔款项能够提供的物质,相信可以帮到这孩子。
  这也可以让寿林知道,我并无以为姚晶的遗产可以使人舒适地过下半辈子。
  他甚至陪我们到女童院去认养一婴儿。
  我早与编姐决定,要选一个身体健康,但貌丑的小孩子。因为美貌的人总不愁出路,扶弱也是我们思想古旧的地方。
  杨寿林又给我们泼冷水。
  他说这笔钱可能害了一个孩子的一生:本来她可以开开心心做个平凡人,读完书做人上人未必使她更幸福。
  也许连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志在必行。
  我们找到的是个两岁大弃婴。甫出生就被丢在公厕外,身上只包一条布。她皮肤黑、眼睛小,而且是兔唇。
  看到那张小面孔我与编姐吓了一跳,强作镇定才宁下神来。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06-04-12 11:04:06)
  什么每个孩子都是安琪儿,到过孤儿院病房就可以明白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资格做小天使的。
  我不肯抱那个孩子。
  我听见寿林喃喃道:“我们的爱心,实在有限。”
  他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办好一切手续,我说出要求,反正那孩子没名没姓,为纪念姚晶,名中带个晶字。
  寿林摇摇头,“没有意思,她又不是没有亲人。”
  真的,我们颓然,姚晶并不孤苦,她有父母、丈夫、姐妹,甚至……女儿。
  这件事做妥之后,我放下一块大石。
  在一个意外的场合,我碰到石奇。
  他一见到我,立刻丢下(禁止)边的人走过来。
  不知内情的人,真会以为他对我非同小可。
  这一次我对他很冷淡。他的深情不羁爽朗可能全是装出来的,私底下他并不懂得珍惜姚晶付给他的感情。
  “为什么不睬我?”他声音低沉,带三分嗔怪,又一分撒娇。
  功夫是老到的,在银幕上练惯了,熟能生巧,对牢咱们这种圈外人使将出来,无往不利。
  我冲口而出:“我对你失望。”
  他怔住,随即失笑。
  我也笑。这么蠢的话亏我说得出,有人令我失望?活该。
  谁叫我对不相干的人抱有希望。
  我正颜说:“你不该把姚晶的秘密到处乱说。”
  他立刻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立刻沉默下来。过一会儿,他说:“那日我醉了。”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现在住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已经迟了。”我讽刺他。
  “我真的不知道。”石奇急得不得了,“姚晶一夜喝多了,跟我说起,我一直没敢问她是真是假。”
  都在酒后。
  我问:“请问她怎么说?”
  “她说我年轻,她说,要是当初把女儿留在身边,那孩子倒是与我差不多年纪。”石奇说起姚晶,又露出痴醉的神情来。
  我叹口气,“后来呢?”
  “后来她再也没提起过。”
  “你也没问?”
  “这对我不重要,我何必要问?”他很直率地说。
  我凝视他半晌,百感交集,叹一口气。
  “有什么事?”石奇拉着我,关心地问。
  我摇摇头。“你这个人。”
  “我怎么样?”他很焦急,仿佛怕我曲解他。
  真不知道他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这样臻化境的演技,大概只有姚晶才分得出来。
  “我为那次失言,至今还被王玉威胁。”他急急解释。
  “得了。”我轻轻按住他的手。
  我一转头,是寿林。
  寿林看到石奇,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连忙打哈哈,“你怎么也来了,这个酒会一定发出七千张帖子。”
  寿林推开我,指着石奇,“离开我的未婚妻。”
  石奇用手背擦鼻子,掩饰不住对寿林老套的嘲弄。
  我立刻发觉寿林塌我的台,便懊恼地说:“寿林,你别这样幼稚。”
  这更激怒了他,他拉起我,“我们立刻走。”
  轮到石奇以为他要对我不利,用空手道姿势向寿林的手臂切下去。
  我即时省悟看在别人眼中,这何尝不是两男为一女争风。
  我吓一大跳,“别这样,别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石奇面孔上莫名其妙,已经着了一记,他忍无可忍,向寿林挥出一拳,寿林不折不扣是个读书人,几曾识干戈,立刻倒退数步,撞在一位盛装的太太身上,打翻人家手中的(又鸟)尾酒。

  众人为之哗然。
  我立刻扶起寿林,“不要打不要打,我同你走。”我拉着他像逃难一般地从梯间逃走。
  寿林犹自挣扎,不服气,并且迁怒于我。
  我放开他,摊开双臂,大声说:“瞧,看看这位明尼苏达州立大学的新闻系博士,看看!”
  他才缓缓镇定下来。
  “去喝杯啤酒,来。”
  他摔开我,一声不响,伸手叫部计程车,走了。
  我站在街上,很觉无味。月亮照见我的心,我对石奇有什么邪意?寿林来不及地要怪罪于我。
  一个男朋友还应付不来呢,有些女人一次有过好几个,都不知有几许天才。
  我嘲笑自己,在街上踯躅,脚上一双高跟鞋又紧了些,更觉祸不单行。
  第二天我积极地约见朱老先生。
  他拒绝进城来,我央求再三,又答应去接,他仍然不肯出山,我只好亲自造访。
  我把石奇叫出来做司机,没想到他一口答应。
  坐他的车子真能满足虚荣心,他的驾驶技术完全是职业性的,大街小巷,无远弗届,只要你说得出,他就去得到,车程比平日省下一半。
  我们赶到的时候,朱老先生正在吃午饭。
  我早吃过,故此捧着杯茶陪他。石奇没进来,他在外头等我。
  朱先生不经意地问我:“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饭桌上放着一碟子奇怪的佐菜,一块黑黑灰灰,有许多脚,是海产,有腥臭味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好奇。
  “醉蟹。你男友为什么不进来?”
  “那不是我的男友,那是石奇。”
  他吓一跳,抬起头,平日无神的双眼突然发出精光,细细打量我一会儿,精光收敛,又继续吃他的醉蟹。
  那么奇腥的东西怎能下饭,这种吃的文化真叫人吃不消。
  “石奇这种人呢,你离得越远越好。”
  我很爽快地说:“这我知道,我绝对量力。”
  他似乎放心,“你来找我,又是为什么?”
  “你是一定知道的,姚晶可有一个女儿?”
  他一震。
  我立刻已经知道答案。
  “她怎会不把财产留给女儿?”我问。
  “不需要。”朱先生很简单地答。
  这孩子过继给谁?情况可好?今年多大岁数?漂亮否?姚晶跟什么人生下她?她是否住在这城里?十万个问题纷沓而至。
  “不要再问,再问我也不会回答你。”
  “你可以相信我。”
  “我不愿再提她的伤心事。”他守口如瓶。
  老女佣又捧着一碟子灰白灰白的菜出来,一股强烈的臭味传过来,能把人熏死!
  我捏着鼻子,“是什么?”
  “臭豆腐蒸毛豆子。”老头子如获至宝般伸筷子下去。
  我真受不了,把椅子移后两步。
  我不待他下逐客令,站起来告辞。他不会再说什么。
  我出来时看见石奇与邻家的狗玩得很疯,在草地上打滚。
  我对牢他们吹一下响亮的唿哨,人与狗都站起来,竖起耳朵。
  我忍不住笑。
  石奇一个筋斗打到我面前,全身似有用不尽的精力,这个一半孩子一半野兽的奇异动物,不摸他的顺毛,他会吃人的。
  “有消息没有?”他问。
  “你看你身上多脏。”我说。
  他怔怔地看我,“姚晶也时常这么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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