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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 第一部 [51]

By Root 683 0
折辱,他没有立场去憎恨。

  那个带给他极度羞辱和疼痛的人,就是他从前的影子。

  雷海城心底所有的憎恶、所有的怨怒,他都懂。即使被雷海城碎尸万段,他也无话可说。

  可他没想到,雷海城居然还会背着他逃避风陵将士的追杀。

  悬身半山腰的那一瞬,无天、无地,他眼里,只有雷海城的存在。E086D2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从出生到坐上皇帝宝座,从来都是他一个人面对宫闱里的无边黑暗,为自己拼出条生路。再哀伤绝望,也没有人可倚靠。

  那有着甜甜笑容的侍女可人,曾经闯进了他空白的世界,让他在无穷孤寂中动了心,决意呵护她一辈子,结果她却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将他的心踩得粉碎。

  亲手杀死可人的那夜,他也埋葬掉了自己的心。爱情对于他,变成了最奢侈无用的累赘。

  踏着鲜血和尸骨铺就的皇者之路,登上高处不胜寒的权力巅峰,冷眼俯视脚下大地苍生,他却只觉自己比任何人都孤独,离所有人的距离也越来越遥远。

  但此刻,他和雷海城相距如此之近。雷海城用肩膀,在苍茫天地间为他撑开一片安身立命之所。

  心,也就只在刹那微动,在他警觉前,某些东西已悄无声息地滋长……

  他明知雷海城救他不过为了将复仇的游戏玩得更久,可是尘封的心扉一经开启,便无法再轻易关阖。

  发现自己那颗以为早对情感麻木的心竟会随着雷海城的喜怒哀乐而动时,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喜欢上一个永远不可能回应他的人,如同自寻死路。

  这个认知,就像根尖锐的毒刺,扎进他心脏最脆弱的地方,日渐深刺……

  

  冷玄仰天长喟,耳边除了他自己的叹息,仅闻夏虫呢喃。

  他睁眼,月如银钩,湖似明镜,一切均没有改变,惟独不见雷海城踪影。

  

  第二十六章

  就在冷玄闭目冥思的时候,雷海城悄然离开了湖畔。

  什么行囊都没拿,身上湿衣也没回房换,就这样出了十方城的守将府。因为他半刻也无法再待在湖边,去面对冷玄。

  他不是初涉人世未识情滋味的少年,他看得懂冷玄受伤的神情。当一切不愿去深究的东西都被捅破,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走,远离那个不该与之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冷寿带着兵士刚在十方城内巡视了一圈回府,在大门口撞到雷海城,见他衣服头发都湿淋淋的,吃了一惊。“雷海城,你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雷海城头也不回往前走。

  他脸色白得异常,面无表情。冷寿虽然担心他的伤势,也不敢贸然阻拦,叫随行兵士让出匹马。“你腿上有伤,骑马方便些。”

  雷海城没有拒绝,朝冷寿点了点头表谢意,上马,慢慢驰去城门。

  守城将士见是雷海城,只道他要出城打探敌情,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打开了沉甸甸的城门。

  

  深夜墨蓝,雷海城一人单骑奔行月光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里,只牵着缰绳,任坐骑随意驰骋。

  只要远远地离开十方城就好……

  尽管已是初夏,边塞夜风依然寒冷强劲。湿透的衣服被大风吹过,像冰片贴在了身上。他手脚却开始发热,脑门更昏沉沉的,隐隐涨痛。

  发烧了……雷海城摸着滚烫的额头,四下张望。刚才无意识纵马奔跑,此刻竟置身一片山岭脚下。周围林木稀疏,十分荒凉,偶尔还听到几声狼嚎。

  遥望前方,远处一条河流闪着银暗光芒,静静流淌。

  他记得,从湛飞阳卧室的地道出来后,他就是在这附近遇上西岐伏兵血战一场。难怪有几头狼在不远处巡回,估计还在寻觅西岐兵士的残骸为食。

  从这里,应该能绕过坎离城,进入西岐境内。不过如今,他最需要充分休息养伤。

  

  饿狼的眼睛,似碧绿鬼火,在夜色中幽幽发亮。

  雷海城忍着越来越严重的晕眩感,望见左近有片丈许高的背风岩石,赶着马匹过去。

  怀里的火折子早被浸湿,生不了火。他从附近搬了些石块在身边围成半人高的壁垒,万一饿狼来袭,也能稍事抵御。

  靠在岩石上闭目假寐。脑海中万念纷沓,哪里睡得着。

  好几处伤口之前浸泡了水,痛痒起来,周身的热度也在不断上升。他支住重得快抬不起的脑袋,微微喘息着。

  “嗷———”刺耳的狼嚎近在咫尺,令人浑身鸡皮直立。

  雷海城一凝神,已见到几点绿光在石块外围游离,雪白的狼牙滴着涎水。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匕首,入袖却抓了个空,才想起匕首已经被他沉入湖底。雷海城反手从地上抓起把沙砾,振臂挥出,正中两头狼只眼珠。

  饿狼被打瞎了眼睛,更扑腾着尖声嚎叫,狂态大发。雷海城勉力打起精神,站起身与狼只对峙。就听车轮辘辘,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进入视线。

  这深更半夜,又是荒山野岭,会是什么人?

  雷海城警觉地眯起眸子。驾车之人似乎也听到了四周狼嚎,点起火把。

  火焰在大风里颤巍巍跳动,照亮了驾车人清秀脸容。

  相隔还有十来步远,雷海城仍一眼认了出来,脱口道:“公子雪?!”

  

  他稍一分神,竟没看见那两头狼只攀上了石围,等鼻端闻到股腥风,两头饿狼已一上一下朝他猛扑过来。

  钩索缠上头饿狼颈项,双手一勒,狼头扑通掉地,脖子断口里鲜血直飙。可下面受伤的那条腿却慢了一拍,被狼只锋利的前爪撕破了裤脚。

  “小心!”冷冷的声音飘近他身边。

  雷海城暗藏鞋尖的铁刺还没有踢到饿狼,一只细长手掌已横过他面前,“扑哧”插入狼腹。

  纤瘦的五指全部没入狼只皮肉,直至指根。狼只狂嚎着蹬了两下腿便气绝。

  缓缓地从狼身抽回手,鲜血就从五个深深的手指孔里喷出,溅上那人素净的衣衫下摆。那人蹙了下眉,拿丝巾抹净满手狼血,才看向雷海城的腿。

  “你的腿受了伤?”他的语调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再关切的问候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冷冷的,跟他的目光一样冷淡。

  雷海城已经呆住。在此时此地见到本该在洛水逍遥的公子雪已不可思议,再看公子雪浮光掠影般的身法……

  跟公子雪对视片刻,雷海城终于苦笑,“你果然会武功。”

  呵,又是一个刻意隐瞒欺骗的“朋友”。

  也许是看到了雷海城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哀伤笑容,公子雪冷漠的双眼略微起了波澜。“雷海城,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我才瞒着你。”

  “我也没有兴趣打探你的秘密。”雷海城摇着头,收起钩索,正视公子雪,“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杀死王寨主?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要你下那样的毒手?”

  公子雪神情有些阴郁,也盯住雷海城,半晌才冷冷地道:“他没得罪我,只怪他运气不好。至于理由,你没必要知道。”

  碰到这么个不可理喻的人,雷海城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阵低哑的咳嗽从马车里传出来。男人的声音,咳得非常辛苦,夹杂着剧烈喘息,仿佛要把心和肺都咳出来。

  雷海城越听越惊讶,虽然咳嗽声不大,可他确信自己很熟悉这个嗓音。

  又一阵猛咳后,车厢里的男人终是止住咳嗽,喘着气。“公子雪,你怎么离了马车?”

  声线失去了往昔银子般的冷硬质感,却仍不失优雅。

  “御焰燎!”雷海城震惊。那被瑶光一剑穿胸的风陵皇,竟然还活着。

  厚实的棉布车帘拉开,裹在毛毯里的人正用帕子缓慢擦着嘴角血丝。看到和公子雪并肩走到车前的雷海城,男人一怔后随即恢复了镇定。

  “雷海城,我们又见面了。”

  要不是御焰燎独特的嗓音和他细长眸子里不变的神采,雷海城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骨瘦如柴双颊凹陷的男人就是原本豪气干云的风陵皇。

  御焰燎面色蜡黄,长发也枯黄得像把干草,衣领上还沾着不少掉落的头发。他见雷海城满脸错愕,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认不出我了?呵——”

  瘦长的大手捂住嘴,又开始新一轮咳嗽。雷海城觉得他整个人就快咳到散架。

  公子雪默默从车厢角落的包裹里取出个玉瓶,倒了几粒黑色药丸递给御焰燎。和着水吞下药丸,片刻后,御焰燎风箱般的喘息声终于低缓。

  雷海城对御焰燎没有多大好感,但也说不上如何讨厌,见一个意气风发的皇帝落魄至此,倒生出几分惋惜。

  他清楚婚礼上瑶光那一剑的威力,御焰燎被洞穿胸膛还能活到现在,恐怕是天天拿人参当饭才吊住一条命,落下个终生病根也在所难免。

  只是御焰燎不好好在风陵宫中休养,抱病千里迢迢来到天靖和西岐的战场干什么?

  还有公子雪……他默然瞥了公子雪一眼,虽然心头疑窦丛生,不过刚才碰过个钉子,他也懒得再问。

  

  转身缓缓走回原来休憩的地方,踢走了两条狼尸,背靠岩石坐下养神。

  搏杀饿狼让他出了身热汗,头重脚轻的昏眩感减轻不少,四肢的伤口却又有迸裂的趋势,他卷起衣服检视着伤口。

  公子雪牵着马车也走到岩石边,捡了些枯枝烧起火堆,向雷海城递过个银制的扁平小盒。“里面是专治外伤的金创药,连敷几天就能落痂。“

  雷海城抬头看着他,没接。

  公子雪顿了顿,冷冷的语气里听不出是不悦还是惭愧。“药膏没毒,你不用怀疑我骗你。”

  雷海城轻叹口气,接过银盒。药膏清凉,抹在伤处,疼痛顿时大减。

  公子雪静静地看着雷海城涂药。他面色淡漠,眼睛却在熊熊火光里亮起来,似乎很高兴雷海城信了他。

  雷海城正抹着药,御焰燎扯开车帘,边咳边盯着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攻打西岐吗?”

  雷海城擦药的手停了一下,他被封为天靖的异姓王,恐怕已传得各国皆知。眼下又出现在天靖边境,御焰燎自然以为他是来为天靖大军助阵。

  “我是打算去刺杀西岐国君,不过攻打西岐,不关我的事。”

  御焰燎不明个中原因,但听雷海城说要行刺西岐皇帝,他目露喜色,连咳嗽也止住了,招手让公子雪扶他下了马车,坐在雷海城面前。

  “那正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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