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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目囧囧 - 黄雀纪事 [3]

By Root 138 0
之后,一位贵客来到黄雀岛。
  当时丫鬟通报,只说老爷在世时的一位旧识前来拜访。我心中暗暗疑惑,虽说树倒猢狲散未免凄凉,但在岛上十多年,却从未有故人拜访,这位旧识却是何方来路?
  不多时,一位年青人迈步进来,饶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禁在心中喝彩:好一个俊朗青年!他年约二十七八,身材挺拔,剑眉星目,顾盼之间不怒自威,一身戎装更显英武。
  他名唤任时穹,是京城任氏商社的大公子。听任公子讲述,竟是当年慕容老爷在世时曾对任父诸多照顾,后来任父在海外创业归来,慕容老爷早已不在,多年来多方寻找,才寻至这黄雀岛,急派儿子前来,以报答当年知遇之恩。
  我从没想到,老爷当年的一件恩举,多年后会有旧人前来答谢,心中甚是高兴,忙唤钟妈叫小姐们出来相见。
  记得蔷儿那天仍是一件青色襦裙,许是多日劳烦于黄雀岛的码头整修,略显憔悴,而薇儿却身着刚由西洋花都送来的天鹅绒骑装,更显得容光焕发,光彩逼人。那任公子待蔷儿很是冷淡,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而后不再理会,但对薇儿却情意绵绵,温柔备至。我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酸,但蔷儿却似浑不在意,仍微笑立于一旁。
  自那日后,任公子三不五时就往岛上跑,明眼人都看出这任公子对薇儿情有独钟。但他对蔷儿却诸多刁难,常常言辞激烈,针锋相对,蔷儿性子柔顺,甚少反驳,但眼中伤痛却日渐明显。
  我终是不忍,一日对蔷儿说道:“这任公子待你如此无礼,纵然对薇儿再好,我也不甚喜欢。”
  蔷儿笑道:“娘,这任公子待我如何无甚关系,只要他待薇儿一心一意,我即心安。何况这任公子不过是心直口快,并非无理取闹,洋派人物多是如此,娘亲不必往心里去。”
  “只是……这任公子出身商贾,虽新封爵位,毕竟不是世家……薇儿,还是委屈了。”我将多日的迟疑托出。
  “原来娘是为这事担心?且不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论门当户对,现时的任家也是配得起慕容家。何况这任公子的样貌、才智皆为上上等,薇儿嫁了也不算委屈。娘多虑了。”
  往日若有提亲,蔷儿也是诸多非议,对这任公子却是一路褒赞,我暗暗叹息,却怕蔷儿是身在其中,不知己心。
  那日后,我悄悄观察蔷儿的举止神态,却愈发心惊。那任公子每次上岛,蔷儿便显欢喜,她本性内敛,见到任公子时眼中却是流光四溅,不可自抑。而那任公子若对蔷儿言辞锋利,语带讥讽,蔷儿虽面带微笑一一应答,私下却愈见忧郁。
  一日,媒人上岛,要为任家的大公子向慕容府的小姐求亲,我自是欢喜非常,欣然应下,可一边又担心蔷儿的反应,幸甚,她与我一般欢喜,我这才将心头大石放下。
  可薇儿却对这婚事很是不满,她自小任性骄纵,现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只差将家中闹腾得鸡飞狗跳。直至蔷儿对其一顿责骂,终才收敛。
  当此时,京中慕容族人听闻薇儿即将出阁,竟送来祖训,言之长幼有序,长姐云英未嫁,幼妹怎能婚配。
  我心惴惴,将信函拿与蔷儿,她看信后轻蔑一笑,随手将信纸投入火炉,说道:“娘亲不必多虑,这些族中长老不过是怕我们借任家的势力东风再起,借故挑事。莫说我有宗主玉版在手,他们难耐我何,就算真要拿族规说事,只须答曰大小姐心向我佛,愿长伴青灯,他们难道还真的要来黄雀岛上看个究竟?”
  我自是知道蔷儿这‘常伴我佛’只是说笑,但想到未来她竟有可能孤老终身,不由又惊又痛,落下泪来。蔷儿不知我心所想,以为我还在为祖训忧心,少不得又是一番安慰。
  而后,薇儿和那绘画先生私奔离岛。我惊闻此事,如遭霹雳,一方面忧扰那薇儿遇人不淑,识人不清,将来后悔终生;另一方面恼怒这孩子任性肆意,胆大妄为,竟作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忆起任家的亲事,更是惶惶不安。
  蔷儿初始也极显焦虑,冷静之后又恢复平日常态,极力劝我不必忧心,道那徐先生是可靠之人,又与薇儿情投意合,二人必能相携终身。又说薇儿的一切事宜她早已打点清楚,若有变故自会有人回报。我这才明白薇儿之事竟由得蔷儿默许,她如此安排,怕是心中早有计较。
  岂知次日,那任公子就上了岛。蔷儿这孩子一反平日隐忍内敛,竟将薇儿之事和盘托出,我又惊又气,昏了过去。醒来之后,那任公子已不见踪影,蔷儿跪倒在地,呆滞无言。见我睁眼,强笑道:“娘,薇儿之事任家不会追究,只要慕容家的小姐嫁过去即好。”我见她表情方才明白,对此事蔷儿也毫无对策,今日不过放手一搏,早将最坏的打算想到。我这做娘的,多年依赖于她,却忘了我的蔷儿仍是弱质少女,就算机敏如此,这肩上担子仍是沉重异常。
  十多年来,竟都是蔷儿宠着我和薇儿,我如此胆怯懦弱,只想着轻松过活,从没想过女儿的感受。
  今夜,是蔷儿在岛上的最后一晚。
  我缓步进入蔷儿的书房,只听见海浪击石,松涛阵阵,忆起她在此间的八载夜晚,心中又是一酸。兰儿说得没错,我确是偏心。平日我与薇儿亲昵撒欢,将她放在这空荡荡的屋中,听那潮起潮落,却懵懂无知,还自负体察蔷儿心思,实是……实是后悔莫及。
  蔷儿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我倚立门边,放下笔温言笑道:“娘,怎的还未休息?”
  我走上前去,轻抚上她一头乌发,将她搂在怀中:“娘想你啊。”这一头黑发细密柔顺,摸在手上,甚感陌生。想起我已有十多年不曾如此抚上蔷儿的头发,亦无如此抱她在怀。
  原来要宠爱蔷儿如此简单,愚笨如我,却一直茫然不察,可笑,可叹。
  徐子卉
  我这辈子,从没想到,会在一个地方呆那么长的时间。
  真的,一开始,到黄雀岛,只是一个偶然。
  那一天,搭皮特的顺风船,想到广阳转转。忽然见大副打着旗,将船往南边的一个小岛驶去。
  “皮特,你个奸商!不是说这船往广阳走吗?现在是要往哪去?”我跳下桅杆,冲到皮特的面前,拽起他的衣领。好小子,敢阴我!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呵呵。”皮特满脸堆笑,双手举高做投降状:“不都说你们天朝人最有耐心吗?怎么在你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啊?船上燃料不够,我们这是要到黄雀岛补充供给。”
  “黄雀岛?那是什么地方?”我这才松开手,大咧咧坐在甲板的靠椅上:“还有你,好歹也和我国做生意十多年了,真不明白这腔调怎地还如此生硬?听得我耳朵疼!”
  “好吧,说我国语言总行吧?”皮特笑笑,向南边望去:“这黄雀岛是这几年海上新出现的一个中转站,过往的商船常在这补充燃料和淡水。”
  “哦~”我百无聊赖地扭过头,“这岛从远处看,还真有点像黄雀。就不知道这岛上可有什么有趣的去处,我也正好玩玩。”
  “这岛听说有你们天朝一个名门望族的祖宅,应该是个不错的去处吧。”
  “名门望族?抱歉,那和鄙人这辈子是没有任何联系了。”我耸耸肩,哼了一声。
  “还有这里的岛主,是一位很有趣的女性。”
  “女性?美女吗?那我倒有兴趣见识见识!”我摸摸下巴:“黄雀岛的贵族小姐……不错的主题啊。”
  皮特没有回答我,只是继续摆出他那奸诈的笑,命令水手全速前进。
  ……
  我这辈子,从没想到,我会在一个荒蛮的小岛上认识一个贵族小姐。
  真的,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去写生。
  这黄雀岛确实比我想象中的富庶,岛民和大陆上的很是不同,似乎还保留着很多古老的习俗。
  ……呸,什么古老的习俗,不就是一群集体崇拜嘛!我拿着画板想到山上那个传说中的名门望族的古宅取景,还不到半路就有七八个貌似村民的人窜出来,说什么上面是慕容家的领地,客人您不能去;哦,你是要去画画啊,那更不行了,慕容家的家宅可是尊贵得很,没有家主的允许,平常画师是不能画的等等等等。
  庆德陛下的新政都已经颁布多少年了?就连皇帝的夏宫都允许平民进入,这岛怎的还似活在旧年代?
  我心中虽破口大骂,无奈岛民淳朴得紧,坚持不懈进行劝阻,最后只好抱着画板悻悻离开。好在找到海岸边上一处荫庇处,恰好能望见远处山上的慕容府邸,皮特没有骗我,这里确是写生的好去处,我坐下来,拿出炭笔开始打草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我疑惑地抬头,难道是皮特忽然兴致大发,在这岛上哼我最喜欢的钢琴曲?不对啊,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
  循着声音走去,我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穿着青袍白裙,一头如丝黑发随意披下,只用一条银色丝带随意扎着,正顺着海岸边慢慢走着,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口里却轻轻哼着曲子。她美吗?我不知道,真的,我找不到词来描述她,因为她就像一个走错时代的旧时女子,本该在深宅大院里绕着月下一弯莲花池漫步,却在一瞬间被上天把背景换成无边的天空和海洋。
  我想,如果这一刻我不把这景象画下,那我徐子卉这辈子所追求的艺术应该都成了空谈。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我一抬头,就看见画中的女子走出笔下,正站在我的身边。我一骇,手中的炭笔几乎脱手。
  “这位先生,我不是故意惊扰您的。”她见我惊骇的表情,立刻解释道:“只是这岛上还从未有画师来过,我很好奇您笔下的黄雀岛该是何种景象。”
  我的头脑却更加混乱起来,这个女子,不是应该在撞见有男人偷画她的那一刻就轻声尖叫而后飘然离去么?怎的反而走上前来,落落大方地攀谈起来?
  她见我呆望着她不做声,不由轻咳一声,面颊浮现出两片红云,见我回过神,又继续问道:“这画可是西洋的素描技法?”
  乖乖,这事可太有趣了!在这个未开化的小岛,有个像从旧时古画中走出的女子,在和你讨论西洋的素描?
  “确是西洋的素描,不知小姐从何得知?”我清清喉咙,收敛笑容,肃容答道。
  “果真是素描?”她面露惊喜:“不瞒先生,几年前有位异国传教士曾经过鄙岛,教我小妹一些粗浅的西洋知识,这素描一词也是他偶然提起。”
  “徐子卉,徐子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让我好找。船要开了!”我正待答话,皮特气喘吁吁地从岛的另一边狂奔过来:“你不是要去画那山上的古宅吗?”
  我暗骂他煞风景,无奈身边佳人在望,也只能长吁一口气,用皮特的母语答道:“这岛上的愚民不让我上山,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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