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 [120]
“我是这么说过。”
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意外从刚才对话中听到想要的答案的段言悠哉地同三人组搓着麻将,“所以呢?”
“所以?那此刻正在书房里的那只狐狸精是怎么回事!以你的能耐,要想逼走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只说要和予儿斗斗法,可没说要把他逼走。”
“你──”
“况且无秀说得不错──他既为小煜所认定,咱们就该相信小煜的眼光。两断,你难道就这么不相信小煜吗?”让段言心中阴霾尽解的,便是无秀的那一番话。
也因此,他这番复述说来格外深切,竟让狄一刀一时有些语塞:“当然不是!可、可……”
“那么,你为何明知煜儿可能会?此黯然神伤,却还是执意逼走予儿?”顿了顿,“比起延续香火之类的理由,我看你从头到尾就只是看‘予儿’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顺眼吧?”明显带着几分质问意味的话语,另听着的狄一刀神色又是一变,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好半晌才勉强挤了句:“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他那软趴趴的样子,觉得他配不上煜儿!”
“你的意思是,如果予儿不是那般柔弱又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就会接受?”
“总、总比刻下这个样子好多了……”话虽说得有些勉强,却已听得出赞同。
听着如此、瞧着损友不甘不愿的表情,段言心下再次恍然──原来白冽予还有这层考量。
他想必从小煜处听说了狄一刀是长老之中最固执的一人,所以不仅隐藏了身份,还刻意装成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先让狄一刀讨厌他到极点,在逐渐展漏出不同的一面。
如此,等狄一刀发现他实际上并非那样柔弱不堪后,心中的接受程度自会大上许多。
能考虑得如此全面,又有“相夫”的才能──小煜的长进与其说是有美人相伴所以突然发威,说是得“高人”从旁指点还比较解释得通──如此才华,倒也难过小煜一片痴情了。
再加上那可能的身世,则此人不论才貌门户都不逊于小煜,除却二人同为男子外,倒真是段合适的姻缘了。
段言这一想便又出了神,把狄一刀给彻底晾在一边。
瞧友人们一个个都是这副德行,狄一刀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当下再度拍桌正想放话说“你们不肯帮我就自己来”,却又在脱口的前一刻猛然忆起自己早已无计可施。
满腹怒火瞬间转为沮丧。
看着满厅的“敌人”,狄一刀张了半天的嘴都没能说出什么,终于挫败地闭了口、转身默默离开了议事厅。
瞧他就这么走了,厅中众人反倒一怔。
先前闹他闹得愉快的麻将组也有些面面相觑,忍不住担心地开了口:“老狄他……没问题吧?”一旁的无秀也点了点头,望向门口的目光染上忧色:“阿弥陀佛……咱们是不是太过头了些?狄兄的反应委实不大寻常啊……”
“放心吧,他要是真那么脆弱,还是狄一刀吗?”见老友们如此担忧,段言反倒笑了笑,“况且,他也是时候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了……咱们都明白的事,他没理由想不通的。”
“也是……”见与狄一刀最为要好的段言都这么说了,几人便也放下了忧虑。
倒是段言自个儿刚说完,便因思及狄一刀的事而怔了一怔。
按理来说,白冽予计画的目的应该都已经达到了才对──为何还要继续装着那副柔弱的模样?──难道,他还有着其它目的?想到这,段言心下一惊,不由得再度陷入了思绪当中。
时序推移,一转眼,白冽予也已经在碧风楼待上两个月了。
自上回在一众同僚处大受挫折沮丧离开后,明白大事抵定的狄一刀虽依旧难免为“雨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没再闹过什么。
至于段言,他虽心存疑虑,却也只是默默观察着,没再惹出什么是来。
先前的风波好似就此平息,“雨儿”也逐渐为长老们所接受……而碧风楼年中几大盛事之一的端午会,也就在这暌违已久的风平浪静中到来了。
说起端午会的头筹,就是下午举行的龙舟大赛了。
这场由楼中子弟自行组队参加的比赛向来竞争激烈,且由于比赛地点不在碧风楼的庄园内,一般民众都能参观助威,所以总难免有一些好事之徒占座出售、或者设盘口赌输赢之类的事端。
也因此,这端午会虽然热闹,在警备上却颇为劳师动众。
而在一干长老眼里,打今年起最需得提心吊胆多方照料的,就是看来弱不禁风的雨儿了──就是存有疑虑的段言,在真相尚未厘清前也不敢有任何冒失──毕竟,自家楼主对雨儿的珍视是有目共睹的,若因此给人当成了把柄设计擒住雨儿加以威胁,事情可就麻烦了。
也因此,白冽予虽对这龙舟赛颇有兴趣,却也只能和东方煜一起坐在远离人群的楼台上,和那镇天喧嚣远远区隔开来。
“我有些腻了。”
原望着下方龙舟入水前祈福祭拜的热闹场景,软软依偎在情人身盼的青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闻言,东方煜先是一怔,而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予儿’?”
“嗯……顶着这个身分,要想好好活动一下筋骨都不容易。尤其段前辈多半已经猜出来了,其它几名长老也已经受了你我的关系……若不是还有一事未了,我早就不想再扮下去了。”
“也是……可真的没关系吗?让长老们知道你的身分……不论是李列还是白冽予,毕竟都是你刻意经营许久的……”
“当初让我这么做的主因已经消失。这身分虽还有用处,却已不是那般要紧,眼下也不过是提早让一部份人知道而已……尤其碧风楼的议事厅和书房我都进去过了,若是不开诚布公一些,只怕要当成间谍呢。”
“洌……”
“倒是‘那件事’……我这边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呢?”
“已接到我娘入蜀的消息了。可她行踪向来飘忽不定,何时会回碧风楼实在相当难说。”
“不要紧。令堂既已因你我之事而入蜀,见面也是迟早的问题了。至于后续,只要能见着令堂,一切自然好办。”
“嗯……这次若能成功,可就了却我幼时的一个心愿了。”
“是啊。”
知道他是指一家人终于能够团圆,白冽予微微一笑颔首应过,眸间却已闪过几丝怅然。
──对他而言,这“团圆”二字,打十四年前便以再不可及……
“你也是其中一员,冽。”
便在此际,熟悉音声自耳畔传来。
青年微怔抬眸,只见东方煜面带微笑,凝视着自己的目光无比温柔:“我爹早已将你当成了一家人,就是我娘,见着你后也定会十分欢喜的。”
如此话语教听着的青年心头为之一暖,容色稍霁,挑眉笑问:“那么,我算是什么?”
“什么什么?”
“既说了是一家人……”双睫轻扇、唇畔淡笑转深,白冽予双臂撑地略一靠前倾身压向情人:“那么,我是媳妇儿……还是女婿?”
“自然是媳……呃……”东方煜本想回答媳妇儿,可此刻情人周身透着的气势却让他不得不忆起自己的“立场”也不是那般稳固……在同样答不出“女婿”的情况下,这答案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头,上也不得、下也不得──“报!”解除了他窘境的,是外头护卫的一声喝。
原先“本性毕漏”的青年立时恢复成了楚楚可怜的予儿,东方煜也得救般长吁了口气,问道:“何事?”
“青堂柳三求见主人、夫人。”
“让他进来。”
“是”外的护卫恭敬应道,却不知他先前的那一声“夫人”让才刚扮好予儿的青年差点破功……见情人眸间喜色一闪而逝,白冽予依旧软软地依偎在他身上,左臂却已勾下情人颈子将唇凑近他耳畔、轻声道:“原来我是‘夫人’呢……也罢,这回就让你吧。”
──而当柳三掀起帐幕入阁时,入眼的亲昵场景还是让他忍不住重重一咳,而后方道:“青堂柳三参见主人、夫……公子。”
多半是受外头护卫的影响,明明早知道青年的身分,可他还是险些喊出了“夫人”二字。
最后勉强改了口,可那短暂的失言仍给阁中二人听得一清二楚,也因而引得东方煜尴尬一笑、青年则似笑非校地一个挑眉。
柳三瞧得有些头皮发麻,忙转入正题道出了自身来意:“属下方接获确切消息,有不肖份子打算趁龙舟大赛时袭击楼中人员。”
“喔?长老们知道了吧?”
“是。长老们已经加派人手保护女眷们。属下此来一是为了禀报此事,二是为了在危急之时保护……呃、公子离开。”
最后的话说得有些勉强,因为清楚自己只怕没有那个能耐。
可二人自然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妥当,东方煜双眉微蹙,问:“怎么不让女眷们先撤离?对方的人数呢?”
“是段长老的意思,说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照遗留的形迹判断,对方人数约在十五人上下,只是已经混入人群中,难以分辨出来。”
“来头呢?实力如何?”
“身分不明,但据探子所察,水平在一、二流之间,只有一名领的男子算得上一流高手。”
“即使如此还是不能大意……”虽因敌人的规模不大而松了口气,可东方煜还是难以放心。
眼见下方龙舟已给台下河畔,距离大赛开始也只是半个时辰之间的事,他沉吟一阵正想在吩咐什么,外头却已再度传来了一声:“报!”
“何事?”思绪被中断让他有些不快。
可紧接着入耳的一句,却让听着的三人都是一怔──“启禀楼主,有名自称是白桦使者的男子奉上名帖求见‘柳方宇’。”
会到碧风楼来见“柳方宇”,就表示此人对东方煜的底细很是清楚。
再加上那“白桦”二字,也难怪来人只是拿个名帖、却足以一路通报到此了……看了眼旁边同样为露讶色的情人后,东方煜一个点头示意柳三取过名帖,而后直接交到了情人手中。
“是关阳……想来也是为同一件事吧。”
由名帖的用纸格式和印记确定了来人身分,白冽予颔首道。
知道是关紧要,一经他确认,东方煜立即命令护卫放行。
不到片刻,便见得了关阳熟悉的身影掀帐入内,手中还抬着个锦盒。
“关阳见过二爷。”
一入屋中便望见主子毫无掩饰的神色,关阳遂也不再顾忌,无视于一旁柳三的打量径自行至青年身前躬身行礼。
可白冽予只是微一摇首,眸光微凝。
“眼下就别顾这些虚礼了……你是为了袭击之事来的吧。详细情形?”
“属下是在追查暗青门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