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电子书

Home Category

如果声音不记得 [13]

By Root 257 0
吉泽两眼发光:" 要——樱花图案的沙发!樱花图案的床单!樱花图案的墙
纸!"

" 花痴啊。" 新堂没有意识到口气的宠溺," 没见过这么乱来的。"

新堂做得很仔细。循着手指的方向为房里添加入虚无的椅子,虚无的桌子,
虚无的拖鞋歪歪地放在角落,大大小小。吉泽说要有四双,新堂就拟出四双。男
士穿白色,女士穿粉色。壁柜的尽头是花草。他转而问吉泽要不要鱼,吉泽笑着
说不用了,才继续。

他口气淡定,既认真,好象又没有真的当真。声音走过墙和地,空旷的房间
里逐渐填得满满当当。吉泽想,假的又怎样。假的又能怎么样?

全世界最美好的屋子。

莹光的花瓣。

循着夜的轨迹溶解在四荒八合间。

临到末了,吉泽觉得还差些什么,想起来后又连忙补充:" 还要有父亲!姐
姐!和母亲!" 这样,家人团聚在一起。如同电视广告上的特写。好象有些呆兮
兮的。管他呢。

她说一个,新堂重复一个:" 父亲——姐姐——和母——"

母亲。

停在空中的声音,是已经放出去的风筝。想收,线却断了,再也收不回。硬
生生被卡断的句子还留着尾音,就这样单单地漂浮。吉泽有些茫然地看着新堂变
冷的面色。

说不出口。

只有这个词,说不出口。

无法显现的一家四人的场面。无法想象母亲。温柔着微笑着慈爱着美丽着的
母亲。声音里是一片空白。

[ 七]

十四岁时,开始察觉到每次和母亲说话她都会忙乱地抚摩着她自己的脸,姿
势紧张。以往新堂没有在意,直到那天闯了大祸被母亲愤怒地训斥,他忍不住提
高嗓子顶撞时,却看见母亲飞快地堵住了耳朵。原来那不是习惯动作,那是无时
无刻的堤防。

她是害怕自己会用声音说出什么不利的话。

可是,孩子能对母亲说出什么不利的话?

新堂不愿意去弄明白。

随后新堂就独自住了出去。父母要去外县工作时他也要求留在原处。没有人
阻拦。除了弟弟哭闹了两天。直到十七岁。

这几年来新堂经常会想起家、和母亲。他从不阻止自己去想他们。这个念头
在脑中自顾自地生成,向四体延伸,到了最细小的末梢,反应出一阵真实的疼,
但等它迢迢千里返回中枢时,已经弱小得微不足道。

终于成长为漠然的少年。

成绩的优异,待人的适度,原本全是母亲的要求,自己却依然延续了下来。
甚至更小更小的时候,每每获得嘉许,都会被父母伸手揉擦他头发的习惯,也得
到了继承。

头发里的温度暖热得多。发丝浓密绕住手指。

每次下意识地如此对待吉泽时,他都会想,这应该是个很祥和的动作。祥和
的日子祥和的人祥和的事祥和的父亲祥和的母亲,飞快地堵住了她的耳朵。

怎样的恐惧能使人忘记亲情。

" 吉泽,你一点也不怕我?" 蹲下身把垃圾分类打包的同时,新堂开口问。

" 啊?" 吉泽滚在地板上像条小狗,把头扭转回来,看见新堂近处的脸,想
了一下," 怕啊。"

" ……怕么?"

" 怕你用声音暗示我竞赛时睡着什么的,然后你又拿了第一。呼呼。"

还" 呼呼" 呢,新堂有些哭笑不得。

" 不过。" 吉泽挺身坐起来," 那只是我想,并不是你会做。"

她微笑恬然:" 阿圣你是绝对不会的。" 跟着又飞快地接到下句:" 因为我
一定能拿第一!超过你!超过你!!" 咬牙切齿的样子。

以为新堂会如之前般不以为然或者面带嘲笑,然而他站起身,三步后走近,
撂过胳膊。拥抱了她。

力量的大。两人倒在地上。

" 怎怎怎怎怎么了?!" 吉泽满脑子游窜着不相干的爆炸场面,甚至有人类
登月的特写。极端的惊骇。

" 没什么。" 扣着她的手没松开。

" ……你,你没事吗?!" 少女漫画!吉泽想,这简直就是疯狂的少女漫画!

" 嗯。" 其实只是想亲近。然而举动却似乎夸张了。新堂知道做得过火,却
没有改悔的意思。稍稍动了动手臂,切合出一个舒适的角度。他弓过肩,自下而
上看着吉泽咫尺内涨红的脸,笑了笑。垂上眼帘," 只要一会就好。"

只要一会,蹭住她的下颌,闭眼的世界是墨黑的外海。起伏着恒一的热度。
犹如回到最初。

" 可,可是,害羞,这样很害羞啊。" 舌头绕了麻花结。

" 没事。" 埋在她颈窝里的声音比往常更暧昧了些," 樱花——落得多了—
—,什么都会——被它——掩盖。"

樱花落得多了。把什么都掩盖。

十月里虚无的夜樱,纷纷扬扬地折落在两人的手、肩、和身边。流过高点,
聚在低处,堆累成柔软的秋夜。声音是风,吹皱逐渐成形的花海。而你我如同尚
未啼哭的生命,时光切不断绵长的睡眠。

其实妈妈,我永远那么感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生命在全世界的樱花里。

没有惊扰。沉沉眠眠。

作者:骑白马的少年 2005-6-22 21 :28 回复此发言

28回复:如果声音不记得真正完全版(申精)

[ 一]

冬天没有下雪,可依然是冬天。新开的洋果子店兼售自制的明信片,也没有
人置疑是否应该。名为" 独角兽" 的马戏团开始了广受欢迎的演出,事实上却并
不曾拥有哪怕一头独角兽。可这一切都是存在即合理的,不需要斤斤计较着它们
的分界线。

感觉左耳有些鼓涨,吉泽把话筒换到另一侧。于是新堂的声音就被切换到右
边。

从右边听起来的声音,和左边有微妙的不同。

多心了吧。哪来的文艺腔。

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最初谈他的新学校,新同学,那个城市里不同的一切,
后来谈到学业。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在电话里一句句推算起公式题。现在想来挺逗
的。吉泽看着手边密密麻麻写下的数字,正乐着,听见新堂在那头清清楚楚一个
喷嚏。

" 你感冒了?"

" 没有。就是刚下雪,没准备。"

" 啊,那儿下雪了?"

" 昨天开始的。"

" 真好啊……"

" 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很美。" 新堂微笑着。

很美。是多美。吉泽无法想象。自己的城市几年也难得下次雪,谈不上一点
规模。从来只通过电视或书刊上了解所谓的雪景该是怎么回事。亲身感受之类的,
谈不上。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新堂对吉泽道别:" 那我先挂了。"

" 啊,好。拜拜。" 吉泽忙把手指从电话线里绕出来,感到他把话筒往下搁
去时,突然地喊," 那个——"

" 什么?" 新堂听见了,重又提起手。

" 那个," 吉泽漫漫地看着日历,距离分别后的第68天," 我挺好的……"

话筒里安静下来,有轻微的杂音。吉泽想,落雪声。随后新堂的声音在这中
间响起:" 我知道……吉泽……我再电话你。"

你看,未必每件事都要分得那么清楚的。新堂搬走的两个月里,电话,偶尔
划拉几张明信片,总是联络依旧。频率也不可谓不高。新堂曾说过他攒下了多少
电话卡,远远地比划着那个厚度。吉泽遥想着他食指和拇指间量出的距离。

距离。几厘米,几千里。还是连在一块儿。声音衔着,笔迹接着地把他们连
在一块。所以不能说这就算分开。

分开不分开的,不是" 遥远" 就能说了算的事。

[ 二]

第71天时。隔天就是圣诞夜。新堂很仔细地没有提这个话题,两人就在电话
里继续聊些无关紧要的事。其实吉泽想自己并不介意被提及这个日子,以往她不
是在家看书就是去父亲店里帮个忙,圣诞节什么的,没有所谓。

不过今年却出乎吉泽意料地破了个例。朋友和她那黄头发的小子吵起了架,
哭哭啼啼地扯着吉泽晚上做陪。吉泽拿湿纸巾按着她两个肿桃子眼,叹口气,算
是答应了。

两个女生在街上的组合真的不太多见。放眼望去,全是情侣。牵着手的,拥
抱着的,还有大大方方接吻的。以前听人说圣诞夜的大街绝对是单身者的必杀之
地,果然有道理。朋友显然也受了这刺激,一路抽泣着没完没了。吉泽安慰到最
后词汇干涸,干脆由得她去。买来两杯热饮料一人手里一个,在街心花园的圣诞
树下歇脚。

" 真是个混蛋!" 女孩气愤难平," 圣诞夜居然不能在一起,还滥找借口!
"

吉泽踢着脚边的石子。一呵气,就是一团白雾。

" 前两天还一起去看马戏表演的……" 缀满在树梢的灯,把少女脸上的泪渍
照得清晰而惟美," 一个人,居然这么难受……"

吉泽不自觉地伸出手揉进她的头发:" 别哭了,不还有我在么。"

" 像今天这种夜晚,除了他,就不该和别人一起过。" 女孩怨愤地扭过头避
开吉泽的手。

吉泽心里忍不住笑骂可不是你拖着我来的么,现在反成了我里外不是人。终
究也没说,举着饮料杯一口口地喝着。皮肤上的寒冷和胃里的温暖形成强烈对比,
心里突然涌来一阵不明出处的倦意。

人群不知怎的骚动起来,齐齐往某个地方涌去。吉泽站起身张望,在闹哄哄
的喧哗中捕捉着讯息,终于听明白了,是不远的广场要进行倒计时。她抬表看看,
还有个五分钟,回头问朋友去么。女孩正郁闷着,摆摆手说吉泽你去吧,我这里
坐一会,到时候你来找我就好。吉泽想想,就点了头。

喧哗的灯光和街道,
Return Main Page Previous Page Next Page

®在线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