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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娟-翻译官-41-50 [3]

By Root 99 0
可是,后来我想,要是他在,祖祖会为你这么做的。”
  “……”
  “祖祖是身披法兰西国旗下葬的,他的战友扶灵,他葬在巴黎的国家英雄公墓,你可愿意去看看他?”欧德说,继续抽烟。
  “我可以吗?欧德。”我问。
  她看看我,很久,然后伸手拥抱我:“你要知道,菲,这不是你的错,上帝带走他,一定有别的差事交给他做。”
  
  我自己去看望祖祖,在英雄公墓的一个角落找到他。墓碑扑实无华,墓志铭来自他的部队,寥寥的几个字,也很简单:祖祖费兰迪,年轻的宪兵,蓝盔部队准下士,为了巴黎,留在这里。
  墓的旁边有些花,不知道谁来看过他,我把给他的白色百合跟那些花放在一起,我的脸此时离他的墓碑很近,青石板发出寒气,我亲亲刻在那上面的他的名字,我说:“祖祖,你冷不冷?”
  “祖祖,这次,我抱抱你,好不好?”
  我说着就把身体贴在他的墓冢上,真凉啊,祖祖,这次让我给你暖一暖吧。
  我的身边,有人走过,我抬起头,居然是来巴黎的那天在火车上遇到的老婆婆。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你怎么了?”她问。
  “我的朋友去世了。”
  “那怎么了?”
  “… …”
  “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他们在那边过得更高兴,你信不信?”
  “我不信,那边冷。我的朋友是南方人,他不会舒服。”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
  那边挺好的。不像你想的这样。”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
  “啊。”
  “那你带我去吧。”
  她很轻蔑的看看我:“哼。
  我告诉你,他们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而已,就像我的弗朗索瓦。
  你懂吗?对他们来说,一切并未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老婆婆仍是艳丽的古怪,疯疯癫癫。
  可我把她最后的话听在耳朵里,一切并未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我愿意相信。
  
  医生为了安全起见,在我出院的那一天才为我把手上的绷带摘除,我看看很久未见的自己的手掌,上面是一条愈合了的红色的伤疤,嵌在我本来就杂乱的手纹上。
  手中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我笑了,好心肠的祖祖他并没有离开我,他这样永远留在我的生命里。
  
  我在走出医院的时候,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急救车呼啸而至,担架上运来的患者血肉模糊,医生交接的时候说,是车祸。
  我停下脚步,听见病人在呻吟,用汉语说:“快救我命。”第四十六章
  乔菲
  我一路紧随这受伤的中国人直到急救室,他一直清醒,用中文说“救命”。
  法国医生问我:“您是病人家属?”
  我说:“不是,我也是中国人,过来看看有什么忙要帮。”
  “谢谢您,小姐,那好,请一直与他说话。”医生命令。
  “您好。”我对病人说。
  “不好。”
  “您是谁?”
  “黄维德,米奇林中国公司技术顾问,我的护照在上衣口袋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气若游丝,嘴里流血。
  我听见这边医生们说:“伤不严重,不过,有少量内出血。不好,出血量增大。”他们看看还有意识的黄维德,对我说:“小姐,请问病人他从前是否接受过腹腔内的外科手术。”
  我把话翻译了问此人。
  他的食指指了指自己上衣的口袋,然后就晕了过去。
  护士打开他的口袋,里面果然发现他的护照,还有一张塑封了的健康资料卡,上面清楚地写了他的年龄,体重,血型,病史,下面用黑体字很醒目的写了一句话:我于去年九月接受了肝脏片段切除手术,主治医生是协和医院肝胆外科主任医师,程家明博士,电话******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这个名字。
  我把情况告诉护士,她请示了正在为黄维德治疗的医生,医生一面命令将黄推向手术室,一面对我说,病人的情况复杂,请与他在中国的主治医生取得联系,我们需要他的协助。
  “小姐,你可愿意帮忙?”
  “我尽力而为。”我说,救命要紧。虽然此时面临没经历过的事情,陌生的场面,我心里有些忐忑,但我知道,我现在也绝非当年的自己,“我在哪里打电话?医生。”
  “手术室。”
  
  下面的镜头,就像美国电视剧“急诊室的故事”。
  我在手术室的电子控制室里,一面通过网络往国内打电话给程家明博士,一面在脑袋里面飞速的搜索从前学习过的单词。
  电话接通,不过三声,有人回答:“喂?”
  我得眼前,法国医生已经为黄维德开腹,看见大量的鲜血。可是我的耳边,是一束酷似程家阳的声音。
  “是程家明博士?”
  “是我。”
  我向法国医生比手势OK。
  “这里是法国巴黎圣心国际医院,我们刚刚收治了您的病人黄维德。他现在出现内出血,医生刚刚打开他的腹腔,手术过程中。”
  电话另一边略有沉吟,不到半分钟,程家明说:“是,我已经打开病人黄维德的资料。我随时准备回答您的一切问题。”
  中法两国的医生通过网络进行对话,共同施治,我作交替传译。
  法国医生:“脏器流血,但目前不见创口。”
  程家明:“片段切除时,缝合处在中央静脉左侧。请检查。”
  法国医生:“此处伤口愈合完整,没有破裂。”
  “……”
  两位医生的话,好像军事口令,无论法语还是汉语,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我全力应付。
  我听见手术间里,助手向医生报告黄维德的血压和心跳。我此时也是心如擂鼓。
  法国医生:“内出血持续。”
  助手为病人患上新的血袋,继续输血。
  程家明那边没有回应。
  “程医生?”我说。
  “是,我在回忆。”他的声音非常冷静,片刻,“请检查左侧小叶,三周前,病人来我处体检,出现囊肿迹象,不过尚未确诊。”
  我翻译给法国医生。
  片刻后,他说:“左侧小叶有肿块,后部破裂,发现出血点,准备进行缝合,谢谢您,程博士。”
  我把法国人的话翻译给程家阳,自己觉得两位医生似乎已经解决了重大问题,我也舒了一口气,时间不长,话也不多,可是我好像耗尽精力,身上是一层汗。
  “我很荣幸能够帮忙。”程家明说,“替我问候黄维德先生。另外,黄先生患有糖尿病,术后补液请使用生理盐水。”
  我翻译给法国医生,他的助手记录。
  “谢谢您,程博士,情况已经控制住。”我说。
  “您的翻译非常出色。您是中国医生?”
  “谢谢您,我是职业翻译。”
  “您的声音好像听过。”程家明说。
  我愣了一下。
  “有可能,不过这个世界上相似的声音太多。
  “再见。”
  “再见。”
  
  程家阳
  我在另一个名字前打了叉,合上卷宗,交给跟我一起来的人事处的同事。
  他看看我:“怎么这个也不行?”
  “业务不过关。”
  “再这样选,连往欧洲派都没有人了。”
  “宁缺毋滥。”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这里是外语学院,又是一年初夏,负责新翻译培养的我来到这里为外交部遴选优秀本科毕业生。
  考中的学生将被分配到对口各司局及海外使领馆,最优秀者将会被留任高翻局,经过进一步的培养和锻炼,成为国内翻译界最顶尖的精英。
  “就到这吧。”我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老师。”
  “不好吧。法语的一个没有?今年你们高翻局不要人了?”
  “谁说不要?我那个名额谁也不许占。”我看看他,“你忘了,我们派出去的那一个。”
  
  我去看系主任王教授,他迎我进来,问我:“家阳,怎么样?选了几名?”
  我摇摇头:“您这里有乔菲的消息了吗?”
  “我的还不如你多。”主任说,“她出了院,也没再与我们联系过,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返校,他们这一届马上都要毕业了。这孩子太任性。”
  “对,太任性。”
  我说。我完全同意。
  
  我是从比利时回国后知道了里昂火车站发生了爆炸案,大使馆传来确定的消息,乔菲在爆炸中负伤,这一天是4月17日,那一天,我在巴黎,而她,在电话里口口声声地告诉我在蒙彼利埃考试的乔菲,她也在巴黎。
  我头晕脑涨的买了机票,我要马上回去巴黎。
  开车在去机场的路上,却忽然觉得不着急了,也不心疼。
  我想起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魔鬼被封在坛子里,扔到海底,困境中他希望被解救出来,并许愿要给解救他的人以重谢,时间流逝,酬劳加重,由最初的些许珍宝变成永生变成全世界的宝藏,可是,仍然没有人来搭救他。几百年之后,渔夫最终把他打捞上来,魔鬼此时的报答,是要杀掉他。
  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把快乐和痛苦交给这个女人,她什么都不对我说,而且经常失踪,编造理由;在我们分手之后,我无数次的努力要再见到她,我来学校,我追到她家,我去巴黎,都不得相见。
  是什么让她这样决绝的对我?
  不过她还在,是轻伤,上天助我。
  我当时车子拐了弯,回部里继续工作。
  我很笃定,乔菲,她得回来,她得见我,我不能输得一塌糊涂。
  第四十七章
  
  乔菲
  黄大叔醒过来,看看我,认出我,说:“谢谢你啊,姑娘,没有你,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他北方口音,手术之后醒过来说话也粗声大气的,可见身子骨还挺硬朗。
  我问:“叔叔,您怎么不会说法语还自己来巴黎啊?”
  “唉。”他先叹一口气,“给哥弄根烟抽。”
  “别逗了,这是医院,都不让我抽,你还想抽?”
  “操,要说洋鬼子是缺德。”
  我心里说,还是洋鬼子救你命的,就这么说人家。粗人。
  “您有什么事?我去找使馆还是找你们公司?有没有人照顾您?”
  “不用。找谁也没用。我信不过这帮人,哎你不是在这吗?”
  “我是留学生,我要回国了。我原来也住在这家医院,出院那天你被推进来,我才过来帮忙的。我机票都订好了,我得走。”我说,拖延这么长时间,我还得回学校领毕业证呢。
  “咋这么没有同情心涅?”
  “你还要我怎么同情你啊?”
  老黄笑起来:“开玩笑,我怕没时间谢你。”
  “不必。”我想一想,“我去中国区给您找个特护吧,那里有不少中年妇女,挺能干活,也会法语的。”
  “那可是又得麻烦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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