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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 [9]

By Root 985 0
云梦谷外的各大药铺就开始出售解药。他甚至研制出一种预防性的急救解毒丸,可以针对几乎所有唐门的传统毒药。据说江湖人士几乎是人手一瓶。

自从有了慕容无风,唐门的事业和声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不过眼前的慕容无风看上去,比唐十的想象要健康得多。在她的想象中他应该是一个被风湿和病痛折磨得变了形的男人。一举一动都离不开旁人的服侍。而他看上去却气定神闲。若不是坐在轮椅上,若不是衣摆下隐然而现的,因多年萎废而显得纤弱无力的双腿,他简直和常人无异。

她知道慕容无风极少出谷。却想不到他竟会轻车简从地出现在这里。四周一定暗伏不少保护他的人手。她开始想自己该怎么撤,从哪里撤。

唐十笑着对唐三道:“三哥,这五个峨嵋的归你,那个楚姑娘归我,好不好?”

“不,”唐三的眼光缓缓飘向荷衣,道:“楚姑娘归我,剩下的都归你。”他拐杖点地,人已如疾鸟般飞起,身形在空中一转,铁杖生风,直逼荷衣的“天台”、“灵泉”二穴。荷衣一让,闪过他霹雳般地攻势,却听得“当”的一声,唐三的拐杖已被灰衣侍从的一条铁棍架住,一个声音轻声道:“这个人交给我,你快去救方姑娘。”

她抱起方离朱,看见慕容无风的身边只剩下了翁樱堂。另一个侍从也加入了战阵,正帮着五剑合斗唐十。

方离朱的脸色青紫,已没了呼吸。

“她怎么样?”永远是那样平静的语调,他好象局外人一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荷衣惨然道:“死了。”女孩子的身子原本是柔软的,在她的手上却渐渐僵硬起来。

慕容无风摸了摸她的手腕,在她的身上飞快地点了十几处穴道,道:“还有救。你跟我来。”

翁樱堂把三个人带到了北楼的私室。

那是一间他用来休息的房间,下午的时候他大多会在这里小睡片刻。屋子并不宽敞,布置得却极为讲究。他是一个讲究情调的人,祖上曾是布商,所以他对服饰和布料有着特别的研究。

躺在床上的方离朱看上去已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她的身上却看不到一个血点,几十枚毒针完全射入了她的体内。

掩上门后,慕容无风对翁樱堂道:“你到下面去看一看,我怕他们人手不够。”

翁樱堂迟疑着道:“可是谷主这里也需要有人照应。”

“你放心,有我在呢。”荷衣笑着道。

“你?”翁樱堂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他终于点点头,扭身大步走了出去。

荷衣看着他的背影,对慕容无风道:“他很担心你。”

“我要他走是因为我要脱掉病人的衣服。我没法隔着衣裳给病人看病。”他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方离朱的钮扣。二八少女窈窕光润的胴体便出现在眼前。慕容无风细心地察看了一下她的上身,突然在她左胸上用力一拍!“扑”地一声,方离朱的口中喷出一口黑血。

“她……还活着?”荷衣看着方离朱的鼻翼开始细微地张合着,不禁吃惊道:“我方才摸过她的脉。她……她明明已经死了。”

“死是死了,只是没有死透而已。”他忽然这么说。好象死也分成好几种。然后他开始用手指在她身上的各处穴位一寸一寸地试探。

他的手苍白而修长,指甲整洁,指尖划过肌肤时好象虫须般灵敏地颤动着。

“半杯水。”他忽然道。

荷衣飞快地倒了水,递了过去:“这水太冷,你若口渴,我可以给你再烧杯热的。”

他没有吱声。只是已用一只极细的刀片在肌肤上划了一道极小的切口,飞快地从里面挑出了一根细若芒须的银针。然后把它放进杯子里。针沾着血,似乎可以粘在任何物事上,被水释开之后,便沉到了杯底。这杯水原来并不是用来喝的。

荷衣忍不住佩服地道:“大夫真是个好职业,将来我也要改行作大夫。”

说话间,慕容无风已用同样的手法挑出了十几根银针,手法之快之准,在荷衣看来,一点也不亚于自己的剑术。她不得不承认,各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高手,虽然训练可能完全不同,但办起事来,一定是同样的有效。比如以慕容无风的手法用来发暗器,应当不比唐十慢。

荷衣跪在床边,一直举着那个杯子。慕容无风的衣袖便轻轻在她脸边拂动着。

他的衣袖间飘浮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是一种很独特的,形容不出的气味,能停留在房间里,经久不散。

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手。

“射进她体内的,一共有多少针神芒?”她突然问道。

“四十九针。若不是你推了她一下,可能会有一百来针。”

“这针里,会不会有毒?”她又问。

“有。”

“这么说来,你还得解毒?”

“嗯。”

“你发现了没有?大夫要做的事实际上比剑客要麻烦得多?”她忽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话还没有说毕,只听得“啪”的一声,慕容无风的脸上已经吃了一掌,方离朱已经醒了过来,看着自己赤着身子躺在一个男人面前,又急又怒,骂道:“大胆淫贼!你敢碰本姑娘的……身子,我叫你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她重伤之余力气居然很大,慕容无风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五个指印。

但毕竟是重伤,大怒之下,她居然又气得昏了过去。

他点住她的穴道,令她不能再动。又接着把余下的针一一地挑了出来,神色平静,好象刚才那一掌并没有打在他的脸上。

荷衣看着他,突然道:“我刚才说过我要当大夫了么?”

“没说过。” 他淡淡地道。过了一会儿,又道:“江湖中的女孩子,脾气都这么大?”

“不一定。”她慢慢地道:“我的脾气就很好。”

他仔细地在方离朱身上检查了三遍,确定每一根毒针都已被挑出,就让荷衣给她穿上了衣裳。

他扶着椅侧,直起腰,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额上已全是冷汗。刚才他一直弯着腰,而他的腿又完全不着力,是以他几乎是困难重重地保持着这种姿势。待到坐直以后,就只觉头顶上金星乱冒,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只好闭着眼,等待自己的喘息慢慢平静下来。

第五章

无端地,喘息却越来越重。每当极度劳累时,他就会犯病,病来得突然,一个稍不注意的小动作,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发作。昨天已经发作了一次。

他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药。那只是一个拇指一般大小的玉瓶,不知为什么,手居然捏不住。“当”地一声,掉到地上。他刚要弯下腰去,肩头却已被荷衣按住。

“让我来。”

她捡起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递到他的手心。看着他服了下去。

她又递过去半杯水:“喝点水?”

他摇摇头,指着方离朱,道:“用我的马车……先……把她送到谷里。解她的毒……需要……几味比较稀罕的药,只有谷里才会有。”

荷衣急着道:“你呢?你自己呢?你不要回去?”

“我现在……现在不能……”他已经说不出话,开始大口地喘气。

就在这当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

进来的是唐十。手里拿着那个可怕的针筒。

这一声响得那么突然,慕容无风只觉胸口一阵绞痛。瞬时间,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针筒对着慕容无风,手已经扣在了机簧之上。

屋子里因这紧张的气氛,忽然间变得闷热。窗外,是沥沥的雨声。

荷衣缓缓地抬起了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手生得很美?”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唐十的手。

“难道你不觉得我的针筒更美?”唐十笑着道:“他若是你,或许还逃得一死,只可惜,他是个残废,一动也不能动。现在他这样子,就算是我一针不放,光是听见机括之声,他都会死掉。”

“你好象对他的病很了解。”荷衣淡淡地道。

“粗知一二。这几年来,我们一直都在等他死的消息。只不过近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已。”她笑得很得意:“你知道我们等了多久,才等到他单独出谷的机会?”

“多久?”

“七年。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只带着两个人出门,我简直不敢相信今天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当然是个很好的机会。”荷衣赞同地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请教。”

“唐门的十大高手正在围斗他的三个手下。”

荷衣皱了皱眉。难怪翁樱堂一去不回。

“峨嵋七剑呢?”

“死了三个,没死的也都被我射成了刺猬。”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好象杀人是件很好玩的事情。笑到一半,脸色却变了。

她看见剑光一闪,然后她的右手,连着针筒一起飞了起来。

血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床上。手虽脱离了手臂,手指却还按在机簧上。

唐十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断臂,好象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等她略微明白过来时,荷衣的剑已经到了她的咽喉,却没有再刺下去,只是在她玉润光滑的左臂上轻轻一划。

她看着自己的左臂垂了下来,眼泪忽然大滴大滴地淌下来。

“你剩下的这只手,以后虽不能用力,却还可以炒炒菜。”

唐十一咬牙,撕下一块裙布缠住断臂,她只冷冷地看了荷衣一眼,就飞快地冲出了门外。

那一眼是如此地阴森可怕,竟令荷衣从里到外地打了一个寒战。

屋内又复归宁静。

荷衣抱着剑,默默地看着慕容无风。

他仍在吃力地喘息着。

这个时候,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不了他。

过了很久,喘息终于平静下来。

“你不该独自出来的。”她轻轻地道。

“我不喜欢有很多人跟着我。”他慢慢地答道。

门“砰”的一声又被踢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灰衣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剑光一闪,陌生人的脸上已多了两个流血的洞。荷衣脚一踢,那人“啊”地一声掉下楼去。

她走回来,重新掩上门。

手心是热的。脸也是热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都不再讲话。门,也许过不了多久,又会被人踢开。

屋子里有两个手无寸铁的病人。荷衣已暗暗下决心,绝不让唐门的人有机会走进这间屋子。

等待中,时间是那样漫长。

慕容无风转动轮椅,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只手和针筒,仔细地端详着。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手总是比脑子要来得快?”荷衣忽然问道。

他冷冷地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这是一只人手。”他慢慢地道:“你是怎么把它给砍下来的?”

荷衣苦笑:“我是从左边把它砍下来的。”

“难道江湖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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