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寐语者-帝王业(下) [16]

By Root 267 0
他膝上,含笑凝视我,“有些事,用眼睛看或用心看,全然不同,明面上的东西未必是真。人皆可试,人皆可疑,心中定要有数有备。”





我不懂,却觉他话中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讲得如此玄虚?”





“只是闲话,讲点道理给你听。”他的笑容宠溺,仿佛讲的不是权谋机心,倒是蜜语甜言。





我懒懒勾住他脖子,自有身孕后总是容易困倦,“我不想听,总说这些乏味的事……”
“现在就嫌我乏味了么?”他笑笑,无奈地抱起我步向床榻,让我安稳睡下,又亲手拉过锦衾盖好,俯身沉默地凝视我,久久不语。





我朦胧睁眼,只觉他目光深沉,似有话对我说,便强打起精神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睡吧。”他轻抚我脸颊,叹息道,“把这话记在心里,总有用处。”





我想问他有什么用处,一转头却沉沉睡了过去,梦里依稀还见他严厉如夫子,考较我可有记住他教的道理,我喃喃点头道,记得,记得了……
















“王妃?”





魏邯这一声将我蓦然唤醒,回过神来,夜风凉透,火光烈烈,哪有半分闺中情眷,分明是霜冷铁甲夜,征人犹未还……一念至此,心中酸楚莫名,眼底已觉发热。





我侧过脸,任夜风吹干眼底潮意,不愿让魏邯看见我脆弱之态。





他还愣愣等着我回答,果然是较真到底的硬汉子。





我不禁笑了,沉吟片刻,对他细细道出本末——





“王爷疑忌胡光烈只是幌子,连我都以为胡光烈是最需防范之人,旁人更会被这一步所迷惑。其实,胡光烈是忠是奸,王爷心中早已有数,否则不会将十万大军相托。真正让王爷生疑的人却是宋怀恩,只是他心思细密,藏而不漏,人前人后并无破绽,只怕最初连王爷也举棋不定,拿不准宋怀恩究竟有没有异心。”





我笑了笑,“王爷也不是神人,做不到无所不知。”





魏邯哈哈一笑,接着往下说道,“是以王爷留下宋怀恩在京中,令铁衣卫暗中监控他言行动静。说起来,胡光远那小子委实生得蠢笨,无端端踏入宋怀恩圈套,连累了兄长妹子……宋怀恩苦心算计于人,却不料自己一早已落入王爷的掌心!”





“胡光远虽是一念之差,犯下贪弊之罪,但他兄长心中想必也是有数的,否则以他的暴烈,在知晓胞弟死讯后,早已发难。”我垂眸沉吟道。





魏邯冷笑,“发难,只怕他惶恐请罪还来不及,自家人犯下的丑事,他自然有数。”





我苦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胡光烈自己何尝没有贪弊之举,只是他懂得轻重,不至犯下大错。”





魏邯摇头叹道,“人非圣贤,老胡最大的毛病就是贪财,当年讨伐南疆七十二部,他第一个冲进南蛮王宫,竟偷偷藏起了王杖,被宋怀恩告到王爷那里,说他私藏王杖,有窥上不臣之心。王爷一问之下,才知他是贪图那王杖上镶的硕大一块祖母绿,早将宝石撬下,王杖却作废物丢了。”





我有些忍俊不禁,想起胡光烈鲁莽暴烈又贪婪的模样,不觉啼笑皆非。





此人虽好财,却多是贪图些小利,比起昔日朝中豪族权贵的胃口,只是小巫罢了。我早已见惯宗亲们的饕餮之相,动辄侵吞数万两之巨,少于万两还不屑受之。





萧綦主政之后,狠挫朝中贪弊之风,昔日巨贪或贬谪,或徙放,或赐死。然而萧綦并未彻底追查,也未赶尽杀绝,只打虎,不杀猫,给一些为恶不深的官吏留了条生路。





这正是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把人逼到绝处,也就无人替你效命了。





胡光烈的小贪也在他纵容之中,他曾说,“贪财之人,往往惜命惜福,反倒少了野心。”





比之胡光烈,宋怀恩操行廉肃,自有高洁之相,在世人眼里高下立分。





然而在主上看来,好财的俗人却比野心勃勃的君子可信得多。





或许,后世永远不会知道今日的真相。





恍然大悟之余,连我亦悚然生寒。





萧綦是以胡光烈一党为线,以江山美人为饵,最终以自己为鱼钩,一步步引出了宋怀恩的野心,引着他一步步上钩,一步步踏入绝境。





他留下警示的话,留下虎符,留下魏邯——为我做足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在这一局中,最诱人的饵是权位,最美丽的饵是我,最致命的一击也是我。
夜风凉彻,已经是下半夜光景了。





魏邯笑道,“照我算来,王爷应该会在发出密诏前,提早班师赶回,杀宋怀恩个措手不及。”





“总算是……”我恍惚一笑,叹息甫一出口,却又忍回。





“算路程,不出三日应该就能到了。”魏邯语带宽慰。





我一笑,“你忘了前几日的暴雨……势必会阻碍行军,三日后未必能到。”





魏邯一惊,旋即点头道,“王妃说的是,即便三日不到,我们也能坚守下去。”





我点头,侧首凝望远处叛军营地,火光中,不知道宋怀恩正藏身何处,是否也在凝望宫门。





心里有一丝凉意,夹杂着隐隐的痛。





那样的一个人,永远不苟言笑,只在对我笑的时候,会露出孩子般明朗眼神。





我闭上眼,竭力驱散心底绰绰阴影。





“看起来,今夜叛军不会再有动静了,王妃不必挂虑,先回后殿歇息吧。”





魏邯垂眼,神色淡淡,却仍被我瞧见了眼底一掠而过的不忍。





“也好,”





我点头笑了笑,转身而去。





一路缓缓走过,裙幅丝帛委地,旖旎拖曳过粗砾的砖石地面,沿途执戟守卫的将士纷纷低头,恭谨肃然——在他们的眼里,我大概是个可怕的女人,而在他们心里,或许又暗暗将我当作个可怜的女人。





昔日右相温宗善向皇上弹劾萧綦,洋洋洒洒千余言,历数萧綦罪状,被姑姑嗤为荒唐。





其中却有一句,令我过目难忘——“其人善诡断,性猜忍,厉行酷严,豺枭之心,昭昭若揭。”





在世人眼里,我嫁了一个这样可怕的男人。





也正是这个可怕的男人,一次次庇护我和我的亲族,为我们的儿女打下如此江山。





我深信,我的澈儿绝不会变成第二个子澹,我的潇潇也不必再承担我所承担过的艰辛——因为,他们的父亲是萧綦。普天之下,只有他,才能为我们撑起一方没有风雨的天地。





回到后殿,阖眼小睡了片刻,帘外夜色深浓,已近四更。





快要天亮之前,是夜里最冷,也最暗的时刻。





裹着锦被,仍觉得丝丝凉意逼人。





熬了这大半夜,倦意终于袭来。





梦中轰然一声巨响,仿佛震得地动屋摇。





我蹙眉翻身,朦胧间,习惯性地伸手去推枕边人,触手却是冰冷的玉枕……忽然一下惊醒过来,猛的翻身坐起,帘外已是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





叛军攻城了!





我披上外袍,立即奔出门外,火光已映红了半天。





“王妃小心!”随身侍卫赶上来。





“何时开始攻城的?”我的话音刚落,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脚下地面随之震颤。





我驻足,按住急跳的胸口,火光映红的夜空仿佛即将燃烧,沉沉向我压来。





“就在片刻前,叛军开始强攻宫门。”那侍卫站在我身后,声音坚定镇静。





我回身看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缓缓微笑。





这年轻侍卫的眼神,提醒了我,此刻我已不是寻常娇贵的王妃,而是代替萧綦站在这里,与他们一起战斗,共同进退的领袖。












城头火光烈烈,杀声震天,箭石破空之间急如骤雨。





我一路急奔,登上闸楼已汗透重衣,一眼望去,悬紧的心头为之一定。





叛军趁禁军换防之际,闪电般掩杀至防御最弱的承恩门,以四人围抱的巨木撞击宫门。





承恩门多年前元宵遇火,太仆认为此门方位与离位相冲,故而拆除重建。





重建后的承恩门雕琢精巧,金壁辉煌,却忽略了防御之需,竟未设瓮道,闸楼也形同虚设。





宋怀恩曾主持宫中修缮,对这一薄弱之处了若指掌。没有了瓮道阻隔,闸楼又难以屯守,一旦撞开了宫门,便可直杀入宫禁西侧。





所幸魏邯已按事先商定,将最精锐的铁弩营八百余人尽数部署在此门。





劲弩齐发,疾矢如雨,倾泻而下,将宫门罩在密不透风的箭雨中。





叛军虽勇悍,也挡不住这密集的劲弩,仓皇退出百步之外。





然而箭雨稍缓,叛军即又抢攻,以巨盾开道,源源不断涌上。





攻城巨木在厚盾掩护下,一次次蓄足攻势,猛烈撞击宫门。





魏邯身先士众,挺立城头,指挥铁弩营反击。





攻防之间形成胶着拉锯,强攻之下,铁弩营五列纵队轮番射击撤换,完全没有喘息之机。叛军弓弩手也向城头仰射,不时有士兵被箭矢射中倒下,后面随即有人顶上。





激烈的交战一直持续到拂晓时分。





铁弩营居高临下渐渐占据了优势,以巨木强攻的叛军士兵纷纷中箭,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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