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寐语者-帝王业(上) [11]

By Root 639 0
顿时无力,奇痛彻骨。

那虬髯大汉目睹同伴惨死,已然是怒发如狂,目跐尽裂,扣住我肩膀的手,青筋暴绽,深陷入肉,竟硬生生将我肩骨捏断。他陡然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苍天无眼,不佑我贺兰!贺兰氏纵然只剩最后一人,也必将萧綦狗贼碎尸万段!”

萧綦已到烽火台下,勒马立定。

铁甲兵将如潮水涌至,将这烽火台团团围住。

他的语声肃杀,从十丈外一字字传来,“放了王妃,本王留你一个全尸。”

虬髯汉将我挡在身前,厉声狂笑,“狗贼,若想杀我,必先杀你妻!”

“拿弓来——”萧綦还剑入鞘,接过护卫手中长弓,张弓搭箭,遥指烽火台。

天地肃杀,我与他隔空遥望。

我们的初相见,是否也是最后的俩俩相望。

我闭上眼睛,心下一片澹定平静,任由猎猎长风穿过我的长发,鬓边发丝飘拂,撩起心底最隐秘的一缕情愫,在胸口泛起隐隐的痛。眼前浮现的,是京城初见的那日,也是那样遥遥的一眼,那个黑盔白羽,雄姿英发的身影,依然历历在目……恍惚间,今日昨日,俱在这一刻重叠交织。

虬髯汉子大吼一声,抓住我后心便欲推下高台。

与此同时,箭矢破空之声穿透长空——

胸口那一缕隐约的痛,陡然重重透衣而入,痛彻肺腑。

那一箭之力将我重重贯倒,向后跌去。

洞房之夜他弃我而去,再相逢之日,他用一支穿心利箭,亲手将我射杀。

我笑了,如果还有力气,我会为他击节大赞一声,好气魄。

与其让堂堂王妃命丧敌手,不如这干干净净的一箭,被他亲手射杀于弓下。

我跌倒在高台边缘,陡然听得破空尖啸之声又至——

身侧一声惨呼。

虬髯大汉僵立当地,咽喉被一支狼牙白羽长箭贯穿,箭尾白羽犹自发颤。

他双目凸出,眼珠血红地瞪着我,满是不肯置信的惊疑愤恨之色,喉间发出格格的含混声响,一串血沫自嘴角涌出,终于一头栽下高台。

我愕然低头,胸前竟无半分血迹。

一支折断了箭尖的无矢长箭,跌落在我身旁。

这是,这是连环双箭——射向我的那支只是虚射,趁我被一箭之力贯倒之际,第二支箭射到,这一次才是必杀之射,将那虬髯大汉一箭封喉!

我恍然,胸口被那股力道撞击之后,虽剧痛入骨,却抵不过胸中陡然涌出的欢欣喜悦。

一念之间,险死还生,顿觉生命无比贵重,求生的意志被重新激发。

然而,右肩断骨的剧痛,连同胸口裂痛袭来,我跌伏在地,再没有力气动弹。

风助火势,火舌又逼近几分,灼热的空气几乎令我窒息。

“王妃——”

是他的声音,他在唤我。

我还没有好好看看他,还没有责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一道火舌舔到,我挣扎避开,心中求生的意念前所未有的强烈,终于支撑我勉力爬起。

萧綦已经策马冲到台下,距我不过十丈,我竭力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眼前一切却越发飘忽。

“跳下来——”

他向我大呼,声音透出焦灼,却仍坚毅笃定,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对他微笑,拚尽了全力,麻木涩哑的喉间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快躲开,我身上缚有雷火弹!”

他座下的战马长嘶一声,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灼。

“雷火弹是假的,快跳下来!”

假的,原来他一早知道那是假的!

我不知道该怒,该哭,还是该笑,却已没有时间多想,火星已经溅上了衣角。

十丈高台,我一咬牙,纵身而下。

劲风扑面,眼前一切如电飞逝,我凌空急坠,衣袂翻飞,地面陡然逼近。

腰间一紧,那条柔韧的银丝猛然收紧,将我拽向烽火台的石基,重重撞去。

天旋地转之下,眼前一道剑光横掠,萧綦纵马凌空跃至,一剑削断银丝,稳稳将我接住。
18、叹姻缘火,烈烈的火光,笼罩了天地,转瞬天旋地转,呼呼的风声刮过耳边,一道剑光陡然掠起……

我猛然睁开眼,仿佛依然置身大火之中,全身疼痛灼热,稍稍一动,便牵扯到伤处。

床幔低垂,光线昏暗,室内弥漫一股浓重的药味,外面隐约有人影映在屏风上,微微晃动。

床幔外,烛火摇曳,已经是夜里了么。

我深深吸一口气,触摸到柔软温暖的被衾,才能确定这不是在梦中。

那一场噩梦是真的过去了,我此刻安然躺在床榻上,真的已经安全了。

方才的梦里,还有火光剑影,我怔怔摸到胸前痛楚的地方,恍然想起那一箭……想起从十丈高台纵身而下时,眼前乍然掠起的那道剑光,以及,那双强悍有力的手臂。

那一刻,我飘零如断羽,直堕向死亡之渊,然而,就在生死一线之间,有一个力量生生截断了死亡的触手,将我拦腰搂住,直直落入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痛,剧痛,伤处被撞击的剧痛汹涌袭来,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终于看见了他的容颜。
昏迷中,几度梦回,眼前都是那双深邃犀利的眼睛,映着灼灼火光,仿佛直抵人心。
  
  外面有模糊的声音传来,“王妃可曾醒来?”
  侍女低声回答,“还未清醒。”
  “都整整一天了,伤药不是都上过了吗,如今怎么还是昏迷不醒,王爷已经来瞧过三次了!你们怎么侍侯的!”那男子厉声呵斥。
  侍女战战兢兢回答,“王妃是金枝玉叶,身子娇贵异常,奴婢们不敢大意惊动。”
  这叫什么话,连侍女也嫌我太过娇贵么,惟有苦笑,懒得理睬,合眼又昏昏睡去。
  那一幕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缠绵总是影影绰绰浮现,几度令我惊醒过来。
  半梦半醒之间,是谁又在外面说话,那个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此时,又听得一个声音在说,“请王爷不必挂虑,王妃所受的外伤不重,只是惊吓过度,现在用了药,过些时候就会醒来。”
  外面良久无声,只有浓郁的药味低低弥散,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也许刚才并没有人说话。
  “我太大意,若早一步动手,她也不至于受伤。”
  是他,果真是他在外面,我清醒过来,隔着床幔望去,屏风上映出一个极高,极挺拔的身影,侧面的轮廓如同斧削刀刻一般锋利。
  “若不是王妃以身涉险,又怎能助王爷铲除徐绶,歼灭贺兰,此举一箭双雕,总算除去王爷在朝中的心腹大患,王妃实在功不可没。”
  萧綦沉哼一声,声音肃瑟,隐隐含怒,“徐绶死有余辜,竟敢勾结外敌,挟持她一个纤纤弱女,实在卑劣之极!我便让他死在自己的圈套之中,也叫兵部那帮人知道,什么叫自寻死路。”
  “王爷,那杜盟在牢中不肯认罪,把所有罪咎都推给徐绶,属下等十分为难。”
  “他以为徐绶一死就死无对证?”萧綦语声越发冷酷,“那你就提醒他再想想,谁才是最有力的人证。”
  “您是说,王妃?”
  我咬唇,手指抓紧衣襟,一口气逼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来。
  却听萧綦叹了一声,“难为了她一个小女子,无端为我涉险。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天之娇女,想不到却有这般勇气……说来,我倒要感激那贺兰箴。”
  “属下已经派出骁骑营一路追击贺兰箴……”
  “行了”,萧綦打断那人的话,“这些杂事明日再议,我想看看王妃,你退下吧。”
  
  垂帘声动,脚步声转入内室屏风后来。
  我忽然间不知所措,心中砰砰狂跳,慌忙闭上眼睛,佯装睡着。
  他的脚步在床前停驻,“王妃可曾换过药了?”
  “奴婢未敢惊动王妃。”
  “药给我,你们都退下。”
  一时间,侍女全部退出内室,原本已十分静谧的房中更是静得连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闻。
  床幔被掀起,他坐到床边,与我近在咫尺。
  我紧闭双眼,脸上感觉到迫人的目光。
  被衾被轻轻拉下,他的手抚过我肩上伤处,动作极其轻柔小心。
  旋即,他的手竟然沿着我的锁骨缓缓滑下,拨开我贴身丝衣的领口,手指触到胸前的伤处。
  我胸前的肌肤,与他手指相触,微微的酥痒,顿时激起我不由自主的战栗,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脑中,双颊火辣辣的发烫。
  耳中却听得他一声低笑,“原来有人睡着了也会脸红?”
  我霍然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那双眼睛,一如梦中的严邃犀锐,深不可测,在飞扬入鬓的浓眉下熠熠迫人,高鼻薄唇,不怒而威。
  而此时,那薄削的唇角却隐约勾出一抹笑意,仿如深雪渐融。
  我怔怔望着他,心中百味翻涌,万千纷乱的头绪,到此刻竟通通凝固在胸臆间,不能成语。
  深深看他,眉毛,眼睛,嘴唇,鬓发……眼前的人,那么近,又那么远。
  原来,爱和恨,是如此相似的东西,一旦缠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一半是爱,哪一半是恨。
  我该恨他的,他利用我铲除对手不择手段,心如铁石让我身陷险境。
  我又是该爱他的,他是盖世的英雄,力挽危难,救我脱险,是我终身相与的夫婿。
  很久以前,姑姑曾经说,普天下的女子最是心软,也最是痴愚……如今始信。
  他与我对视良久,笑意越发加深,“我就这么好看?”
  我脸颊已经红得不能再红,索性直视他,“还好,不算难看。”
  “不像杀人魔王么?”他敛去笑意,唇线锋锐如刀,眼中却一片柔和。
  我仔细看了看他,点头道,“像。”
  他笑出声,“你怕我?”
  从前,我是怕过的吧,遥遥望见他率领三千铁骑踏入朝阳门,那一刻,我曾不敢直视他。
  可是如今——
  我望着他,微微一笑,“不,我恨你。”
  他一怔,随即大笑,“不错,我的确可恨。”
  我反而语塞。
  他竟坦然应承,连一句辩解开脱的话都没有。
  “你……”我狠狠盯着他,他却笑容明朗,整个人身上宛然有灼人的光芒。
  胸中一口怒气涌上,我拚尽全力,抬手一掌掴去。
  脆生生的一掌,不偏不倚掴中他脸颊。
  我愣住,他盯着我,两人一时僵持无语。
  “现在两清了?”他唇角微牵,似笑非笑。
  你休想——我想回答他,却说不出话来,胸口伤处被那一掌牵动,撕裂般的疼痛让我死死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叹口气,将我轻轻按住,拿过药膏,细细涂上伤处。
  胸脯大片雪白的肌肤光裸在他眼中,我既羞且愤,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
  “你再乱动,只好脱光了衣服上药。”他径直解开我衣带,褪下半边衣衫,露出肩上的伤。
  我狠狠盯着他,气结无语。
  “如此凶悍……也好,命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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