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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法师 [3]

By Root 618 0
坐了下来,随便翻开了一页。画中的凯拉好像在望着她一样;略黑的肤色、乌黑的眼睛、诱人的神情。珊迦有四本《古文明之战》的画本,每一本所描绘的凯拉都不大一样。她最喜欢的一幅,把克撒的妻子描绘成一个高大、优雅、艳丽的金发女子。但是珊迦知道,这些画像都不传神。她望着窗外,试着想象凯拉的模样。或许只有她曾经真正了解过神器师克撒;甚至爱过他。当然,那是指克撒还是正常人的时候。

  但是有一件事倒是可以肯定的。珊迦和凯拉绝对是南辕北辙。

  烛火映照出珊迦的侧影,是平滑的轮廓。她个子不高,头发则是一头偏黄的褐色乱发,她的脸则比较削瘦,不那么吸引人。珊迦可以——她也经常这么做——轻易地假扮成一个尚未成年的瘦小男子。

  虽然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和凯拉应该会很合得来。她们同样经历过坎坷的人生。

  然而,最让珊迦感到兴趣的人物,不是凯拉,而是克撒的弟弟,米斯拉。在册迦的画本中,同时有三本将米斯拉画成一个精悍又眼神锐利的男子。第四本则将他画得柔弱、慵懒,像只吃饱的猫似的。没有一幅符合凯拉的描述。对凯拉而言,米斯拉既高又强壮,有着一头浓密又凌乱的黑色直发。米斯拉的大嫂形容,他的笑容有如仲夏之日的阳光一般温暖灿烂,而他的眼神则闪耀着聪慧的光芒——或是飘忽着闪烁不定的怀疑眼神。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版本的《古文明之战》都有收录这一段凯拉对小叔的描述。有些抄记甚至借机加入自己的道德判断,不光是针对米斯拉,还包括近年来的其他人的恶行——好像这位佑天的公主还能预言一般!二六五七年的一位抄记坦言,她故意将米斯拉那一段全部删掉,因为那使凯拉对克撒的忠贞显得前后不一,还会对当时以该书为教材的王子产生不良的影响。

  珊迦怀疑那位如此矜持的抄记有没有看过她桌上的这张图画。

  在珊迦最早的一个版本中,凯拉。宾。库格戴着面纱,三串珍珠项链,几乎衣不蔽体。很少有男人能抗拒她的诱惑;克撒就是其中之一。但无庸置疑的,克撒却忽略了他的妻子。对克撒而言,神器比女人更具吸引力。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凯拉独守空闺,感叹着命运。来见她父亲的,为什么不是迷人的米斯拉,而是那毫无情趣的克撒?

  克撒从未怀疑过妻子的贞操。至少,珊迦从来没有听他提过。

  但是话说回来,她那邻居也从未提过他的儿子或孙子。

  珊迦叹了叹气,打了个哈欠,把书收进箱中。箱子没有上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接店的地方,是用不到锁的。再说,克撒的力量也足以保护他们。收进箱子只是为了防鼠而已。

  "珊迦!"克撒在另一边喊着。她正对着自己的藏书出神。

  她马上起身;箱盖砰地一声落了下来。她出外打探消息时,克撒就在工作室里闭关了。她回来后,也没敢打扰他。十六天后,她才听到他的声音。

  他们的小屋有两间房。她的房间开始时很简陋,只是个棚子,还有一具炉子。克撒的房间则是一应俱全,还包括一座地窖和储藏间。两个房间都通往屋外的阳台。草屋顶则让他们免于风吹雨打。

  她快步奔向克撒的房间,雨雪打在她的脸上。她用力把门关上,但是克撒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进门,也不觉得屋内变冷了。珊迦决定先观察一下再说。

  神器师克撒正坐在桌旁。他的桌椅和珊迦的几乎如出一辙。就着烛光,粉达发现他和她上次见到时一样,穿着同一件破旧的蓝色抱子。他淡黄色的头发就束在脑后。他的头发并不脏,但是如果换作是珊边的话,那么久不洗头,头发早就要发臭了。克撒从不流汗,也从不洗澡。他专心研究时会忘了要呼吸;他也从来不需要进食。但他又像正常人一般说话,胃口也很好——那是指珊迦煮了他爱吃的菜的话。他也喝水;不管是哪里来的水,或是放了多久的水。但是他又似乎从来不需要排泄。克撒也从来不会累。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因为他还是需要睡眠和做梦,才能理清思绪。

  有此一时候,珊迦会觉得克撒需要理清一下思绪。就像现在一样。

  山脉矗立在克撒的桌上。用黏土、陶土堆起的假山。用水银做成的河流绵延其中。雨雪慢慢滑下珊迎的背脊。她想着要不要装作没听到,赶快退回房去。她可以那么做,但她还是没有。

  "我来了。"她用一种只有她和克撒才听得懂的语言说着。它源自古阿基夫语,还受到一些佑天和近千种语言的影响。

  克撒立刻转了过来,快到她没有看清楚。他并没有移动,而是让身体重组。当克撒忘了自己的身体时,事情就不妙了。珊迦看着他的眼睛,更确定了自己的假设。它们正闪烁着宝石特有的虹光。

  "你叫我吗?"

  他眨了眨眼,双眼随即变成了正常的黑色眼珠。但这才是幻象;她刚刚看到的才是真的。

  "对,对!珊迦,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她宁愿回到非瑞克西亚的九重天。或许九重天太夸张了,但是七重天也差不多了。

  "来吧。来嘛!这跟上次不一样。"

  他至少还记得上一次发生的事。山都爆炸了。

  于是珊迦走到桌边。不管他怎么说,它们看起来还是和上一次一样。也和前几次都一样。他做了寇河和克尔山脉的模型,上面飞满了蚊虫。她没再靠近了。

  "我没别的意思,可是……在我看来,它跟上次很像。"

  "你要靠近一点看才行。"他递给她一支镶着象牙的放大镜。

  她满不情愿地接下,就像那是毒药一样。他还把椅子让给她。

  粉边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抓着她的手臂,硬把她拉了过来。终于,珊迦坐在椅子上,俯身用放大镜去看那些蚊虫。

  尽管百般不愿、半信半疑,珊迦禁不住发出一阵赞叹。神器师克撒的确是无与伦比。所谓的蚊虫,不出她所料,竟是一个个的迷你模型,不但制造精细,而且造型各一。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小型马车,马尾在细风中微微摆荡着。她相信那里一定还飞绕着她看不到的细小蚊虫。桌上的东西,全都不是生命体。克撒所制作的神器,皆谨守着所谓的"索蓝最高指导原则":神器是为生命服务的器械,绝对不是生命本身,也绝对,绝对,绝对没有自我意识。

  克撒桌上的世界布满了灯火通明的小帐篷,甚至还有克撒与米斯拉在;被凯拉称作"战火之旭"的时期所使用的神器的缩小版。

  粉边仔细地观察桌上的模型。她看到了米斯拉的龙引擎。相较于克撒如蚊虫般的扑翼机,那简直像大黄蜂一样大。当珊边看到一架扑翼机展翅目桌上升起,她终于知道克撒是叫她来看什么的了。

  制作这些小神器,远比制作假人来得困难。

  "你让它们飞起来了!"

  克撒将她一把推开。他不需要放大镜也看得很清楚。他看得到马蝇、跳蚤、还有其他小虫。珊迦发现他脸色变难看了。

  "不,不!你看错地方了,珊迦。看这里!"他抓住她的手,指向最大的一座帐篷。"你看到什么了?"

  "蓝色的布。"她回答。她看过很多次了,很清楚帐内是什么。

  帐内是凯拉巨作中一段的重现,主要人物的模型都在其中,包括克撒。起初她很好奇,想知道克撒和凯拉两人对这些人物的诠释有何不同。但她已不再好奇。

  克撒嘀咕了一些什么——还好她没有听懂——然后蓝布渐渐淡去,帐内模型清晰可见。克撒穿着同样的蓝色衣服和破裤子。他的学生达略士随待在侧,比其他人高出大约半个头。库格王、法拉吉族长和另一些人,则像真人一般地动来动去的,完全无视于窥伺的两位"大人"。米斯拉也在帐中,但是克撤对弟弟则有不同的描绘。

  其他的模型都做得栩栩如生,而米斯拉总是站在旅长身旁的一摄金属。

  "这是第二天早上吗?"珊迦问道。她希望他不是要给她看那次暗杀。即使是模型,残酷仍是残酷。

  克撒又呼了一声。"注意看阿士诺!"

  根据《古文明之战》的记载,阿士诺当时并不在场。但是克撒每次都会做一个阿士诺的模型。他会把她放在桌上,但是她除了碍事以外,别的都不会。为了表示她的参与感,珊迦轻轻移动了一下放大镜。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小点正躲在另一个营帐外面。

  "你把她放到那儿了?"

  "绝不!"克撒吼着。他的眼睛闪烁着,小屋中的空气渐渐凝结了起来。"我坚持我的所学。我从来没有控制过它们。我所做的是,提供让真相浮现的机会。时间,珊迦,时间才是关键所在。我称之为时间尘。尽管光阴已逝、记忆已谈去,时间尘仍能重现历史。我每一次排出阵势,就能吸收更多的时间尘。珊迹,真相吸引真相,正如同时间吸引时间一样。我收集的时间尘愈多,我对当天的真相就愈清楚。我终于了解,原来真相就系于阿士诺身上。她的谎言已经全被拆穿了;她的行动已经证明了我长久已来的假设!"

  克撒双指一搓,阿士诺的模型便开始在各营帐之间悄悄动了起来。珊迦对此既佩服又厌恶。不久,阿士诺便潜到了米斯拉的背后。她蹲下身子,拿出了某样东西——小到连放大镜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然后她的手中发出一阵闪光。米斯拉开始散发绿色的光芒。

  那一刻实在是栩栩如生。无论是在人物的移动或意志的表现方面。珊迦不自觉地便问道"她做了什么?"而不是"那东西做了什么?"

  "你说呢?你有仔细看吗?你有在注意吗?难道还需要我把它们放回去,再来一次吗?"克撒回答。

  克撒对同伴的耐心显然差多了。珊迦暗暗佩服忠心的达硌士,但也说不定,或许当时仍为正常人的克撒并没有这么尖酸刻薄。

  "我不知道。"她把放大镜搁在桌下的架子上。"这里向来没有我思索的余地。告诉我,我会明白的。"

  四目交接。一时之间,珊迹直视着克撒那对宝石眼睛。克撒其实可以直接将答案输入珊迹的记忆中,但是他眨了眨眼。

  "证据。终于有证据了。就是阿士诺。我一直怀疑,她才是第一个被非瑞克西亚收买的人。"克撒抓起了放大镜,又交给了珊迦。

  "仔细看龙引擎。佑天人还没有开始移向族长,但是你看……看到了吗?它已经苏醒了。阿士诺控制了我弟弟,是他叫醒了它。你知道的,龙引擎只听他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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