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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书·胭脂碎 [51]

By Root 888 0
人的注意。
  轻拉一下洛谦的衣袖,我脸露倦态,低声道:“这里太闹,我到殿外静一下。”
  洛谦从我吟诗后便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微微笑着,细细品尝西州合欢酿。这时方转过头,如潭深眸盯着我的眼,柔声道:“嗯,扶柳,宫里很大,小心迷路了。”
  为什么我觉得这温柔的声音中有一道无奈而深远的叹息呢?
  “嗯。”习惯性地浅浅一笑,我回道:“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迷路。”
  暗朱色的回转长廊,廊角上的昏黄灯光,拉长了那抹杏红背影,将纤细的影子投洒在了幽幽青石地板上。十年深宫岁月的消磨,使得那抹清瘦背影更加单薄,犹如秋风中挣扎着不凋零的白芙蓉。
  “真……”话哽在喉中,滚烫烫的,姐姐二字却是再也喊不出来了。
  真妃悠然转身,见是我,忧郁双眸中透出惊喜,展颜笑道:“原来是扶柳。”
  拂过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我盈盈福身,清声道:“扶柳见过真妃娘娘。”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真妃轻笑着拉出身后的两名小孩,道:“轩儿,辕儿,快见过你们的三姨吧。”
  大概与小亮子年龄相仿的冷峻少年,冷淡地望着我,紧抿着唇不发一声。
  另一名较小的可爱男孩则是一脸好奇,小声道:“辕儿见过三姨。”
  真妃轻皱眉头解释道:“轩儿一向性子冷,不善言辞,扶柳莫要上心。”
  我淡然一笑,轻声道:“扶柳一介草民,又岂能让皇子屈尊叫一声三姨。”
  真妃伸出如玉纤手,牵起我的手:“扶柳,我们好久不见,去我宫里聊上几句。长乐宫离这儿挺近的,仅几步之遥。”
  我蓦地一凉,才发觉原来真妃的手比我的手更凉,直凉如心。“好的。”覆上真妃的手,用我仅有的温度来温暖真妃。
  长乐,长乐,长久安乐。
  只是现在的长乐宫不似其名,没有欢乐,只有长久的寂寞。
  夜宴(四)
  踏入阴郁的长乐宫,我不禁冷得轻颤。
  “还不快去生几个火盆子。”真妃吩咐道:“扶柳,我们去内室说话,暖和一些。就让孩子们自个在院子里玩雪。”
  内殿生了火炉,暖和的多,也安静的多,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我与真妃两人。
  环顾四周,这儿的摆设与大将军府的莲苑真像,似乎没有不同。我轻抚着双面刺绣白莲屏风,淡笑问道:“真姐姐,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真妃双眸一黯,幽幽叹道:“扶柳,难道你还不明白如今情势已变?”
  我莞尔道:“真姐姐,我知道的。”
  “你真的明白吗?”真妃说地很急促:“去疾领兵在函谷关击退拓拨大军,班师回朝,现在军权大握。”
  “嗯。”我平静笑道:“哥立了大功很好啊。虽说主要是因为拓拨内乱,拓拨右贤王不服新任拓拨可汗拓拨阳而起兵谋反……”
  “我指的不是这些。”真妃急切地打断了我的话,她的呼吸似乎有些混乱不紊:“是朝堂局势,经过这一年多,原本混乱的局面已经清晰明了。如今皇权已被掏空,形同虚设。洛相重新掌管天下事,统领百官。二叔与去疾也手握重兵,独拥兵权。”
  轻声长叹,我怅然转身,对上真妃带有激动的脸庞,嘴角轻扬,似笑非笑:“真姐姐,我明白的。有利则盟,无利则散。他们共同的敌人已经倒了,焉然还有不散的道理?又是一场争斗起,大皇子?九皇子?”
  “更何况爹刚才在殿上将隐藏多年的关系,娘是江南西柳之人挑明,无非是要告诉满朝文武,上官家并非仅仅是拥有兵权,还有雄厚的经济支柱。”
  真妃愕然,盯着我微微隆起的腹部,喃喃道:“原来你心明如镜,只是,扶柳,你要如何选择呢?……扶柳……该怎么办呢?”
  一阵欢快的笑声随着轻扬的脚步声闯入殿内,打破室内一屋阴霾。真妃的小儿子五皇子皇甫辕手持一把红梅,艳红灼灼,犹带白雪,咯咯笑着扑入真妃怀中,叫道:“哥哥叫我送给母妃的,哥说,母妃看了这香香的花就会笑的。”
  我瞧着皇甫辕粉嫩的小脸,漆黑的大眼一眨一眨,浓密的长睫也随之轻轻颤动,像是飞舞的翅膀。他弯起嘴唇,开心笑起,真是纯真无忧的孩子。
  皇甫辕的可爱笑容让我想起了同样可爱的却已长大的柳云,他们有相似的深深酒窝,小时候里面都会盛满甜蜜的蜜浆,仿若间回到了小时候,在翠竹林的嬉闹,我不禁温柔地笑起。
  “那,也给你一枝。”皇甫辕白胖胖的一只小手举起一枝红梅递到我面前。
  我笑着接过还带着含苞欲放花苞的红梅枝,问道:“为什么辕儿也要给三姨香香的花呢?”
  “因为三姨笑起来好看啊。”皇甫辕漆黑眼珠一转,憋着嗓子道:“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与婉贵妃一样俊的,算是开了眼界了。瞧今晚把婉贵妃压的,气焰全没了,可总算为咱们娘娘出了一口恶气。刚才嬷嬷就这样说的。”皇甫辕本来还是孩子,声音还带着奶气,再经这样的可以一学,真是可爱极了。
  真妃也被逗笑了,素手一点皇甫辕的额头:“这种话可是能说出口的!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胡闹了。”
  皇甫辕委屈地一低头,撇嘴道:“辕儿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了。”而后有盯着我道:“不过,我只能给三姨一枝花,以后就不能在给三姨了。”
  “为什么呢?”我浅浅笑问。
  皇甫辕歪着头,咬着手指,小声道:“因为哥说,三姨与奸相是一伙的。”
  奸相?洛谦?
  真妃脸色惊变,大声喝斥道:“乱说些什么?”
  真妃一向温柔,何时曾这样疾言厉声过。直吓得皇甫辕眼圈儿一红,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真姐姐,都是小孩子,没有什么的。”我柔声道,轻轻拭过皇甫辕脸上的眼泪,温柔笑起:“辕儿说得对,他真的很奸,特别喜欢算计人。”
  “辕儿既然不能再给三姨香香的花了,那就带三姨去看花,好吗?”小孩儿好哄,皇甫辕立即破涕为笑,拉着我到了院外的一片梅林旁。
  殿外月光如水,映着白雪,地面银华一片,在一株红梅下,冷峻少年手持枯枝,在雪地上写写划划。
  给皇甫辕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我和他悄悄地走到了冷峻少年的背后。
  一惊,雪地上画得竟是八卦阵中的癸阵。癸阵本是八卦阵的入门阵法,皇甫轩应是初学八卦阵,根据目前雪地上的阵法看,可见他还无法破解此阵。
  望着皇甫轩紧锁的眉头,冻得通红的手指,我轻声道:“午时刻,转苍参,箕上壁,可破之。”
  皇甫轩警觉地快速回头,冷冰冰地瞧了我一眼,立即持枯枝在雪地上算划,俄尔,便抛下枯枝,冰魄双眸盯着我,冷道:“你怎么会解?”
  我低头望着雪中癸阵,已破,淡淡一笑,皇甫轩果然有天赋。
  “哥哥,三姨是好人,她刚才就说,那个……那个什么的就很奸。”皇甫辕软软甜甜的声音响起。
  皇甫轩一把抓过辕儿,将他护在身后,直定定地瞪着我。
  果真是一名好哥哥。我嫣然笑道:“你为什么排斥我?是因为洛谦的缘故,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皇甫轩依旧神色冷峻,但却抿着唇摇了一下头。
  我婉柔笑道:“那我就告诉你,只说一遍,你可要记住。我姓上官名扶柳,长安人士,久居江南。我爹乃是当朝大将军上官毅之,我哥乃是骠骑将军上官去疾,我还有一位堂姐……”
  “我,我知道,是母妃。”皇甫辕探出一张小脸,兴奋地喊道。
  “辕儿真聪明。”我指着雪中癸阵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破解癸阵。”
  “三……姨……”虽然叫着有些迟疑,眉眼之间疏离依旧,但总算是承认了。
  我欣然浅笑,问道:“如果将癸阵的太徽倒转,你还能破吗?”
  皇甫轩凝神盯着雪中癸阵思索起来,皇甫辕好奇,也模仿着哥哥瞪起眼睛瞧着雪中癸阵。
  “原来洛夫人不仅文采过人,还精通兵法。”很平很淡的声音突兀响起,却听不出一丝波澜。
  心头蓦然一紧,快速转身行礼。这般平淡如水的声音,在皇宫内只有皇甫朔才有。可是皇甫朔为什么不在翠微宫?还有他到底来了多久?有听到了多少对话?深吸一口气,抛开诸多杂念,我沉吟道:“皇上缪赞,扶柳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皇甫朔如墨深眸盯着我,毫不掩饰的兴趣,嘴角淡淡笑着,而后,折下一枝红梅,问道:“夫人是喜欢白雪呢?还是更偏爱红梅呢?”
  我浅笑轻声道:“雪非雪,花非花,扶柳也不知道是应该喜欢雪呢?还是要偏爱梅?”
  “哦,这是夫人心中所想吗?”现在皇甫朔的墨眸不仅仅只有平淡了,还带有无形的压力,是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它冲破平淡喷薄而出,我无法面对这样的目光,它压抑窒息着我,只能低垂眼眸,望向远处的红梅。
  时间似乎凝固了。
  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尖锐声音划破夜空:“皇上不好了……九皇子生病了……高烧不退。”
  皇甫朔忽尔幽叹:“朕将此花送与夫人,望夫人可以想清楚答案。”随后转身,望着皇甫轩和皇甫辕,眸光一紧道:“轩儿,辕儿也随朕去看望一下你们的弟弟。”
  “是,父皇。”皇甫轩与皇甫辕跟着皇甫朔离去。
  感觉一群人走得很远了,我才将微微抬起头,长舒一口气,才发觉已是一身冷汗。
  身后传来细声:“夫人,相爷怕夫人迷路了,特意嘱咐小的带夫人回殿。”
  原来身后还有一人没走,回头一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公,但眸子却很清澈。我扔掉皇甫朔刚才摘下的红梅,浅笑道:“有劳公公带路了。”
  暗晦的宫中长廊,只有前面小公公手中的一盏微小宫灯,散发着孱弱昏光。
  踏在幽暗青石板上,铿然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回廊中,不断地,长久地在回响。
  心中有结,叹然一声。
  “公公,你是喜欢白雪,还是红梅呢?”
  “奴才粗俗,只觉得白雪红梅都好看,也都值得喜欢。”
  “是吗?还可以全部喜欢?”
  “难道夫人不喜欢吗?”
  “我啊,既不喜欢白雪,也不喜欢红梅。因为我讨厌冬天,一切都冷梆梆的。”
  满月(一)
  天朔十年,六月初六,柳枝绿,白荷香。
  痛并快乐的一天。
  在众多人的陪伴下,我的儿子诞生了。
  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鲜活生命。
  第一眼,我透过汗水浸透的额前缕缕碎发,看到的是他皱着脸的哭相……
  天朔十年,七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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