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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观澜 -向莎翁致敬 [23]

By Root 451 0
不宜动土不宜出行。
  因为,这次,老天又没有帮我。
  冤家路窄,我们竟然又碰到了童妙因和秦子默这两个人。
  不出意外,得知我们聚会的原委,在童美女一叠连声的盛情邀请下,六人拼成一大桌。
  “林汐考上,我们当然也高兴,一起庆祝一起庆祝,子默,是不是?”她笑眯眯地,看向脸上淡淡的秦子默。
  她总是很热心,一如昔日的沙沙。
  伊人的男友依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仰首向天,极端怀疑老天爷在搭通天地线的时候,神经错乱,才会总搞这种乌龙事件。
  这就是无神论者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一段时间以来,在学校里,几乎天天见到,那是不可避免,我也就忍了,而在今天,在我痛下决心挥一挥衣袖不带走昔日半片云彩开始崭新的忙碌生活的时候,相信我,我实在没有太多的心情说话。
  坐在桌旁,只听到大姐和妙因在笑着相互介绍,寒暄。间或,唐少麟,秦子默和雷尼尔也说上几句话。我只是坐着,垂下眼,只字不语。
  我想,我的沉默寡言,夹在一堆笑声和寒暄声中,应该十分明显。
  因为,不一会儿,妙因就看向我,问我:“林汐,你没事吧,是不是前一段时间复习太辛苦了?”她又来回看了我和唐少麟好几眼,笑道,“还是――跟唐教授……闹矛盾了?”
  她一向就不相信我和唐少麟是清白的。
  我只是微笑了一下,并不出言解释。
  现在的妙因极像以前的沙沙,善良而体贴,因此,我对她,一向如同姐妹手足般,再加上对沙沙的歉疚,她在我心中,分量极重。
  我希望她幸福,快乐。就算她现在,和他,宣布要走上红地毯的彼端,我想,我也会发自内心地,祝福他们。
  至于我的幸福,早在七年前,就已经遗失在,不知何方……
  我的心中,一阵潮水缓缓袭过。
  唐少麟招了招手,请服务小姐给我上一杯热茶,然后,了然地看着我,伸出手在我额头一搭,微笑道:“还好,温度不高,可能前两天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分明看到大姐和雷尼尔眼中的笑意,和妙因眼中的些微诡谲。
  而我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只是漠然地看着,一言不发。
  原本就与他无干。
  现在的我们,只不过是路人甲,和路人乙。
  
  突然间,好长时间没有插嘴,估计听得也很费力的雷尼尔盯住秦子默看了好久,然后,用不太标准的中文,有些迟迟疑疑地问:“请问,你,是不是,在温哥华住过?”
  秦子默显然也有些吃惊:“是的--,”他的神色幽暗了一下,接着问,“你,怎么知道?”
  雷尼尔不答,改用英文,继续问:
  “three years ago, did you stay in law school of McGill University ?”
  “Yes.”秦子默飞快地答,他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雷尼尔,仿佛联想起了什么。
  果然,雷尼尔咧嘴一笑,有些得意地:
  “your classmate, James, is my brother, I have seen your photo from him.”
  秦子默一怔。
  
  世界果然太小。
  雷尼尔的哥哥,和秦子默在加拿大时,是同班同学。
  他们也曾经,是同一间律师事务所的同事。
  雷尼尔看向秦子默,笑道:“我哥哥说你去年突然不辞而别,他很难过。”
  很难得地,我看到秦子默脸上现出了些微笑意:“后来,我联系上他了,”他喝了口茶,闲闲地,又补了一句,“而且,他就要来中国拓展业务,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
  雷尼尔听闻此言,愤愤地:“他要来中国,我怎么都不知道?”他转过头来,看向我,口气依然不善,“这大概就是你们中国人常说的,什么什么头,什么什么尾的?”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神龙见首不见尾?”
  “对对对,就是这句!”他满意地看着我,裂开嘴笑,对我的领悟力表示赞赏。
  大家都笑了。
  我也只好跟着笑。
  不经意中,气氛逐渐开始融洽。
  
  我和秦子默,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字。
  倒是唐少麟,一直十分自如地和他谈笑着寒暄着,说起他在普林斯顿小镇上六年来的求学和生活经历,以及一些在美国发生的趣事和见闻。
  他还是淡淡地,有礼貌地,回应着。
  间或,他掏出ZIPPO打火机,点上一支烟,神色自若地抽着,闲闲地说着他们事务所的近况,或说说他回国以及到C市以来发生的一些情形。
  对于过去,对于六年的异国生涯,他只字不提。
  他实在,变得太多太多了。
  他的眼神,冷静,漠然,他的谈吐,温文,优雅,而他的眼睛,即便偶尔瞥向我,也是完全淡淡的,陌生的。
  不知谁说过,比仇恨更可怕的,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遗忘。
  他的衣着,一丝不苟,搭配得非常和谐,熨烫得十分伏贴。他身穿浅灰色衬衫,浅米色V字领羊绒衫,浅灰色风衣就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妙因身穿米色羊绒套裙,坐在他身旁,小鸟依人,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脸上有着盈盈笑意。
  间或,他也回应她的目光,向她微微一笑。
  那是我曾经熟悉,而今却全然陌生的微笑。
  更多的时候,他的表情,永远是淡淡的,礼貌的,但是,疏离,十分的疏离。
  我想,现在的他,绝对是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
  只是,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他的手,仍然那么修长,那么地,修长。
  
  回到宿舍,当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的时候,大姐若有所思地看看我:“林汐,你今晚的情绪有点不对。”
  我一惊,睁开了眼。谁说女人的第六感不可怕呢?何况是一向明察秋毫的大姐。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事,可能是因为累了吧。”
  大姐欲言又止,突然,说了一句:“你们那个同事的男朋友……”
  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但是,我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你是说妙因的……吗?”
  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我避免提到那个名字。
  她点了点头:“我见到过。”
  我先是奇怪,后又释然,以他出现的频率,再加上他的仪表,现在的C大,80%的人都应该认识他了吧,于是,我仍然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不奇怪啊,他经常来学校接妙因。”
  大姐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地:“我见过他两次,都是半夜十点多,从我们宿舍下的树林里走出来,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我一惊,树林里……
  那道迫人的视线……
  可能吗?
  不可能,我坚决否定。
  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
  我轻轻,然而坚决地对大姐说:“大姐,你一定是眼花了,一定。”
  
  没过多久,唐少麟要去上海开学术会议。
  学校很看重他的才干,他刚进校没多久,一些硬件软件设施已经基本到位,而他,一来到C大,便和学校里的一些资深老教授们一道,努力为学校争取国家重点实验室,他忙碌着,经常要加班,但看得出来,他过得很充实,雷尼尔也经常神色匆匆的样子,背着大大的笔记本包,手上拿着厚厚一叠的资料,和他同进同出。
  他们的手下,有了助手,也开始指导学生研究。
  他开始为他的事业而忙碌,奔波。
  我相信他,以他的聪明和才干,不用多久,一定会在学术界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唐少麟在去上海前,照例打电话叮嘱我:“林汐,没事别总懒洋洋地闷在宿舍里,跟大姐出去活动活动,逛逛街。”然后,又带着些微戏谑地,半真半假地,“想要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尽管开口,回来我好带给你啊――”
  我笑他:“你是去开会的,又不是去玩儿的,好好做正经事,等回来有空的时候再聚吧。”
  我们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我放下电话,大姐正若有所思,又带有些微探测地看着我。
  我躺到床上,不甚在意地:“怎么啦,今天不练一阳指了吗?”
  她有些研判,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地:“奇怪,林汐,我明明觉得你们俩是可以发展的,而且,唐少麟各个方面都那么出类拔萃,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你们还是像温吞水一样?”
  我看着她,微笑了一下:“大姐,他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他。”
  我说的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每次看到唐少麟那张洞察一切却又诚挚宽容的脸,看到他那种坦然而关切的眼神,我总是有一种深重的自惭形秽的感觉。在学校里,一直以来,我都下意识地跟他保持一定距离,以免给其他人造成无谓的误解。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欠了他很多,我不能欠他再多。
  这么多年来,对于唐少麟,我永远都有着极其极其深重的负疚感。
  我看到大姐有些困惑地摇摇头:“可是,我明明觉得,他对你……”
  我止住她:“大姐,别再说了。”
  我深深地,埋下头去。
  我的眼前,仿佛又起了一阵淡淡的烟雾。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请给我时间。
  我需要时间。
  
  没过两天,我奉系主任之命,带领学生到外地去实习。
  巧得很,我们去的是N市,我大学以来待了七年的地方。
  更巧的是,我们实习的地方,就在G大附近,仅仅只相隔一条街。
  离开G大已经快一年了,有机会回去看看,顺便看看导师和师母,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去N市的大客车上,我的学生们笑笑闹闹追追打打了将近一路,欢声笑语几乎将车顶掀翻。最后,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在班长的提议下,他们齐声大合唱,唱了一首歌,一首流传已久的校园民谣: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象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不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
  不苍惶的眼等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的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转过年轻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
  是谁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总有青春依旧的歌
  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
  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
  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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