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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by大风刮过 [33]

By Root 494 0
出的事。”

  我不禁想,景卫邑生前要混到什么份上,连自尽都没人信。

  他是诈死没错,可皇帝这番话,我听了都替他心凉。

  柳桐倚的语气依然平淡道:“皇上,怀王殿下临死前,向臣留了遗言,他自念罪恶深重,不愿入葬,让臣代为请求皇上,将其尸骨火化,田边地角,山上河里,随便洒一洒便可。”

  牢中一时又静了。

  过了半晌,皇帝道:“皇叔这句话,柳卿如何看?”

  柳桐倚道:“臣觉得,大约怀王殿下知道皇上必然疑他自尽的真伪,方才以此让皇上安心罢。”

  皇帝道:“听柳卿所言,皇叔还真的了解朕,体恤朕。”

  柳桐倚道:“怀王殿下毕竟是皇上的叔父。”

  皇帝在我旁侧踱了几步:“柳卿,你此时言语,与平日有些不同。”

  柳桐倚的声音中有一丝疲惫:“请皇上恕罪,臣此时,已不知该如何是好。臣欲先告退,望皇上应允。”

  牢中再次静了片刻。皇帝准了柳桐倚退下。

  待柳桐倚的脚步声到了牢门前时,皇帝忽而又道:“柳卿。”

  “柳卿你是否也和朕一样,觉得皇叔之死不是真的。”

  柳桐倚没有回话。

  皇帝继续道:“是了,柳卿方才和朕说了皇叔的遗言,有反驳责备之意,柳卿是觉得,皇叔已经死了。”

  柳桐倚的声音平静地道:“臣不敢。”

  皇帝道:“朕对景卫邑,已仁至义尽,他密谋造反,朕都答应饶他不死,还让云毓带了两条路让他选。朕对他,还有何话好说?”

  柳桐倚道:“臣只是觉得,证据尚未查清,皇上便让云大夫带了定论给怀王殿下,有些急躁。臣当时劝阻,但皇上并未采纳。”

  皇帝的声音蓦然有些高了:“还需要查?景卫邑这些年所作所为,是朕诬陷他,是云毓诬陷他,还是宗王诬陷他?他也都一一认罪,还是对着柳卿你认的!”

  柳桐倚道:“臣以为,就算怀王已认罪,亦需一一查明对应罪证,方能最终定案。”

  皇帝道:“柳卿果然是一派一丝不苟的大理寺作风,那么你告诉朕,当真按照刑法律例,景卫邑的罪,当如何判?朕饶他性命是否是徇私枉法?”

  柳桐倚道:“所以,臣觉得,怀王殿下自尽,或许是最好的路。请皇上放宽胸怀,臣先告退。”

  柳桐倚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远去,牢中再度很静。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柳桐倚的确厉害。被这样一堵,皇帝暂且不会对景卫邑的死再存疑惑,我脱身更加方便。

  过了许久之后,方才又有不知道哪位不怕死的官员向皇帝请示,如何处置怀王的尸首。

  皇帝遂命人暂且将尸首挪到“那地方”去。

  我感到身下被垫了一张席,身上盖了块布,被人抬着头脚挪上了一架担架。

  许多年前,我曾在半空里看着旁人这样把我的尸首抬出去。

  我那时比景卫邑好些,起码尸体身下垫的是软褥,可能因为当时是深秋,而现在是夏天,节气不同。

  只是那时候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尸体被抬出去,魂魄却出不了牢门。

  这次在景卫邑体内,我轻轻松松地被人抬了出去,终于脱得牢笼。

  皇帝所说的“那地方”离天牢颇远,我跟着景卫邑的身体先出了门,又上了车,车行了许久,再下车,进了几道门槛,许久后才安然落地。

  有宦官的声音道:“怀王在天牢中畏罪自尽,皇上开恩,准其尸首回府停置,明日洗尸更衣后,入普方寺火化。”

  唔,原来是运回了景卫邑的王府。

  景卫邑谋反未遂,畏罪自尽。他王府中的人恐怕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零碎留下的几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痛哭,只敢偷偷地在尸体身侧抽噎两声。

  唯有一个汉子胆量较大些,咕咚咕咚磕了几个头,还洒了一杯酒,哭道:“王爷,韩四不晓得你犯了什么罪,韩四只知道你是个好主人,你对韩四的好,韩四永远记着。只要小人活着一天,就会供奉一天王爷的牌位,永远不忘老王爷老王妃和王爷待小人的恩情。”

  在凉薄世间,能有这样一个忠心的仆役,实在难得。

  他哭完,就被侍卫赶了出去。

  皇帝对景卫邑之死可能仍有疑心,派了几个侍卫和一个宦官看守尸体。

  侍卫们还搬了个火盆,在一旁点香烧纸,嘀嘀咕咕念叨道:“怀王殿下,你乃有雄心壮志之人,可惜没成就大业的命,小的们都只是些小人物,您老安心上路,不要再多贪恋世间了……”

  香烛的味道我喜欢,嗅了之后更精神百倍,可惜附身之后就不能乱动,不免有些气闷。

  我有意使了点小小法术,刮起一股阴风,吓得那宦官和侍卫们连滚连逃磕头不止,可惜我不能公然睁眼看,但光听见那些响动就觉得很有乐趣,权做无聊挺尸时的一点小小调剂。

  宦官和几个侍卫正上牙打下牙磕头不止抖做一团时,我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柳桐倚清朗朗的声音道:“何事惊慌?”

  宦官与侍卫们颤声道:“柳~~柳丞相~~你来得正好~~~怀王殿下他~~他~~死不瞑目,突然~~阴风……纸钱都飞了……”

  柳桐倚道:“此厅门向南开,夏有风入厅,不足为奇。”

  宦官与侍卫们牙齿打架的声音依然未止。

  柳桐倚又道:“本相忽觉怀王殿下之死略有疑点,故而前来检验,几位可在一旁为本相监督。”

  宦官和侍卫们立刻道,柳丞相觉得可疑,理应查证,但怀王殿下毕竟是王爷,查证之时,他们不方便在场,还是先到门外把守为好。纷纷溜之。

  少顷后,我听到门扇合拢声,唯有柳桐倚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厅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我睁开眼,坐起身。

  柳桐倚起初像吃了一惊,随即平复。

  他已经换了官服,板正的墨蓝色,官气十足,不如那套家常衣服显得有人情味儿。

  我去拉他衣袖,深情款款小声道:“然思,多谢。”

  他端着态度,低声道:“不必,我只是想知道王爷到底想做什么,亦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宗王昏迷前的话及王爷认罪的态度之中应有内情。我既不愿姑息,更不愿冤枉……”

  我有些好笑,他这话是说给景卫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不能证明景卫邑是冤枉的,却帮他欺君诈死,这怎么会是个规矩臣子的所作所为?

  明明没那么正经,却非要装得正经,何苦何苦。

  景卫邑临终的那番苦哈哈的遗言给了他不小的刺激,他方才会如此顺利地答应帮忙,所以我此时此刻,千万不能让他冷静下来,万一他的假正经占了上风,我还没占了景卫邑的身体,先和他一道做了刑场鬼,岂不窝囊。

  我于是深情地凝视他,深情地握着他的衣袖,深情地轻声道:“然思,我把命交在你手里,我生或死,都由你决定,我,不会后悔。”

  静谧的厅中,我和他相对凝望。

  还没等柳桐倚再开口,我对准他的唇,狠狠地亲了上去。

  柳桐倚浑身僵了一下,没有抗拒,还很顺从。许久之后,我松开他,他的眼神很清澈,我却看不透。

  他轻声道:“王爷没有心跳,御医把过,没有脉。即睡即醒,毫无破绽,为什么?”

  我柔声道:“出去了告诉你。”

  柳桐倚道:“王爷打算在王府中走?”

  我道:“那怎么可能。”皇帝让景卫邑挺尸王府,明显就是试探。所以,在王府中,一定不能有所动作,务必真实。

  我道:“普方寺。”

  柳桐倚不再说什么。此时不便多交谈,我正要再躺回去装尸体,柳桐倚淡淡道:“云大夫等下会来看王爷。”

  云大夫?是哪个?

  我稍微想了一想,才记起就是那个带着两条路来给景卫邑选的人。

  是叫云毓,景卫邑最后还喊了他声随雅。

  此人之于景卫邑,意义大不相同,我稍微在心里把他的名字想了想,在某一旮旯沉睡的景卫邑的魂魄就有了些动静。

  我合眼躺下。

  柳桐倚,云毓,有趣有趣
番外·画柳(三)

柳桐倚走后,我百无聊赖,在景卫邑身体中睡觉,正迷迷糊糊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云大夫。

我侧耳仔细倾听,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算快也不算慢,像布履,而非官靴。

那声音渐近渐慢,最终到了我身边。

稍顿了一刻,盖在景卫邑脸上布被猛地掀开。

再然后,就无声无息了,那人就在旁边站着,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连吐息声都听不见,我简直要以为这位云大夫和我一样,也是只鬼。

好歹景卫邑生前,和他也有些什么,现在尸首横着,不说或真或假,一两声叹息了,总要念叨句话罢。

可惜那位云大夫不动如山,辜负了我的苦苦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又有个脚步声迈进了门。

然后,我听见一个声音道:“阿毓。”

一旁的云大夫终于有了动静:“参见皇上。”

皇帝走到近前:“阿毓,朕听闻你身体不好,何必过来。”

云大夫没有回话。皇帝道:“你无需再看,的确是他,医官和柳桐倚亲自验过。”

云大夫依然无声无息,皇帝接着道:“他死的时候,特意叫了柳桐倚在旁边。特意让柳桐倚告诉朕,让朕烧了他,把灰随便哪里洒一洒算了。我想他现在倘若已在阴曹地府,一定恨朕入骨。不知是否会恨你。”

云大夫终于开口了,语气极其平常道:“昨日他向臣说,有空再说说话,臣那时只当哄他,便答应了,没想到他也在哄我。”

他将盖布重新盖回景卫邑脸上,低声道:“没想到你给自己留的是真货。”

他转身离开:“皇上,几时洗尸?”

皇帝道:“半个时辰后。”

云毓道:“臣等洗尸完毕之后再走。”

洗尸过程,一塌糊涂。

所谓洗尸,就是被几个宦官抬着头脚,浸进一大盆水中。

其间有一堆道士和尚尼姑一起念咒,摇铃敲磬,消业文,去障经,嗡嗡不绝。释家道家混杂一处,不知是否互相抵消,总之于我没什么作用。

待经念的差不多了,再被从水盆中捞出来,扒下湿衣,揩净身体,这就算已经消了罪业,念的经文也从消业文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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