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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58]

By Root 699 0


  壁上的字幅不断地增加。

  再停留在他眼前的字,渐渐沉淀了飞扬的意兴,收敛了纵横的笔墨,而从那份俊逸中透出了挺拔来。

  他也已收敛了少年意气。

  沉稳的目光随着笔墨流转,每一笔都合着他心下的从容。

  这写字的知己,当是他的良敌。

  当属下再送来那人的字幅时,他已能辨别其中的真伪。

  工整宛转的,是假。

  而一笔一划间,都能扣动他心弦的,是真。

  当字幅挂了满壁时,他已是真正的王者。

  那人的字,也转而儒雅凝重。只是儒雅中依然蕴着风骨,凝重中还是透着挺拔。

  他再次面壁时,竟能感到这知己良敌笔墨间溢出的压力。

  夜深了。

  那人已是他的对手,却也依然是他的知己。

  纵容自己饮一口烈酒,他不忘举杯,向着字中的知己。

  烈酒熨热了肠胃,眼前的字则灼热了他的血。

  以酒研墨,他第一次在那人面前挥毫。

  ——海内存知己。

  他掷笔大笑,将自己的字也挂起,与那人并肩而立,从容相对。

  从此后,他不曾再留连于字前。

  风劲草疾,远远地传来骏马的嘶鸣。

  他举目望去。

  苍茫天地间,只见一条纤长的身影。

  儒雅中蕴着风骨,纤弱中透着挺拔,似是天地间蓦然的一笔。

  那一刻,他心中一空,又像是满盈,以为自己心中的字竟鲜活成人。

  终于,他迎风而笑。

  拍马,向着拨动他心弦的那一笔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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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佚史说过,不相信一见钟情……

  卓沉鹰与润之相识的日子并不长,这个短篇,算是佚史对卓沉鹰心情的一个解释吧!

第四部 风冷西疆——第八章 鹰沉

秋夜的星光格外明净,宁静星光之下,却是疾风劲掠的广阔草原。

  卓沉鹰给润之的披风也被劲风卷了起来,似是为她凭空添了一双羽翼。

  文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直以来,她都是最了解润之的人,她熟悉润之的平静,也熟悉润之的沉默,却有些看不透润之此刻的心境。

  在让人窒息般的风中沉默了片刻,润之终于扬声道:“我们先回去吧!夫人她们该久等了。”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那团白影,心头微酸。

  曾经想过,若死在这无垠的草原之上,由天地包容,当可瞑目,如今却是追风代自己留在了此处。

  轻拉缰绳,欲转过马头。跨下的黑马却是一声长嘶,执拗地转向来的方向。润之微怔,再拉缰绳,那黑马竟不理睬,只一步步朝着卓伦方向迈开了步子。

  润之不愿强它,只得俯身轻道:“烦你送我回营,然后就任你回家。”

  她自也知道马儿听不懂人言,然而那黑马却是停下了步子,昂起首来看看她,终于掉转了身子。

  润之不禁松了一口气,不待她再开言,那黑马已然纵蹄而驰。

  黑马的神骏尤胜追风,不一会就将紧随其后的文佩抛得远远的。扑面而来的劲风刮在身上,更是如刀一般。幸而卓沉鹰想到将披风相赠,否则润之纵是平安回到营中,也必然要大病一场了。

  它想是要早些回家去吧?

  润之心中如是想着,薄唇边禁不住微微一笑,随即又敛了笑容。

  它让她想起了追风,也想起了它的主人。

  “既然这样,我放手!”

  “做不成知己,还是可以做敌人的!下次相见,我们依然是敌人!”

  干脆利落的话再度滚过心头。

  周身的血脉微热,有这般的敌人,算是幸,还是不幸?

  不打算当真与他为敌,而目前的形势,也不容他再与自己为敌了。

  晨曦渐露,草原上的风也和缓了起来。

  华军营前,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带着几名随从,向守营的将士苦苦哀求:“将军,听说你们皇帝的旨意已经到了,那我们赎回可汗请求……”

  回答他的声音相当无奈:“老人家,我们只是奉命守营的士兵,这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

  “那至少让我们见见徐元帅或者李将军吧?”

  两名守营兵面面相觑:“刚才通传的兄弟已经说过了,元帅身子不适,这几日不会升帐理事。李将军也传下话来,说不能见您,您就迟几天再来吧!”

  那老者听了他们的话,知道今日又是无望了,叹一口气,蹒跚着转过身去,将要离去时,却被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叫住了。

  “喀颜长老?”

  喀颜循声看去,愣了一下,顿时喜出望外:“徐丞相……啊,徐元帅!终于见到您了!”

  润之跳下马来,略定了定神。她奔驰了一夜,吹了一夜冷风,脑中微觉眩晕。

  几名守营兵面面相觑,慌忙行礼之际,心头也禁不住暗自嘀咕:“帅爷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李华润之治军颇严,若是连主帅出营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守营的岂不是失职透顶?

  润之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微笑道:“我自出营,与你们无干,不怪你们!”

  卓沉鹰的黑马轻嘶一声,前蹄在地上踢踏起来。润之回首看看它,知它要走,轻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她伸手欲拍它的颈项,那黑马却一摆头避开了,高傲地昂起首来一声长嘶,发足向来路奔去。

  马已如是,人复如何?

  忆起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润之心下感怀,今日今时的卓伦族,未必经不起中华文化的冲击,卓沉鹰的所为,终究不是徒劳的。

  而阿乞力族……

  润之转向喀颜时已然振作起了精神,抹去心头的万般感慨,面上只余下从容淡笑,问出口的是流利的阿乞力语:“长老又是为赎回贵族可汗而来?”

  喀颜赧然道:“是!听说华朝的圣旨已经到您营中了,请您考虑一下我们的请求吧!”

  润之微一沉吟:“喀颜长老,您能否全权决定贵族之事?”

  喀颜张了张口,神色黯然。十年前也是他来华军中赎可汗,那时他在族中讲话还有几人能听,如今,众人只是推他这个老不死的出来丢脸罢了。

  润之自是清楚这名为长老的老人在阿乞力族的地位,虽相当同情他,还是道:“文英明白长老的处境,但,还是要请贵族派一位能下决定之人前来!”

  喀颜叹了口气,润之拒绝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他仍是相当感激润之如十年前一般的温和语气与真诚目光,如今即使是自己族中,也很少有人这般待他了。

  向润之行了个礼,喀颜蹒跚离去。此时天色大亮,文佩的马也到了。

  “二哥,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上次见他,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世事竟是如此不堪回首,一回首间,已是多少光阴流过。

  微笑着,润之低声道:“只怕,不会再有第二个十年了……”

  抬眼正与文佩担心的目光相遇,润之心头微暖,扬眉展颜:“夫人该等急了……”

  时光再短,她亦无意放弃,何况与天争命,未始不是一种乐趣呢。

  第一个飞奔出来迎二人的却是承远。十六岁的少年亲历沙场后已洗去了许多稚气,然而终究少年心性,比不得母亲的沉稳,一闻报立刻赶了出来。

  “父帅!佩姑姑!”众目睽睽之下承远没忘记先行礼,还未直起身来就忙忙地道,“娘可急坏了……爹身子还好吧?”他随了润之李华这些年,到底不是个莽撞的孩子,后两句话皆是低声而问。

  润之微笑,她自知这一夜下来,定是脸色苍白、容颜憔悴,所以这孩子才担心了。

  “没事,略歇歇就好了!”

  承远欢然道:“我就知道爹爹不会有事的!”

  李华在帐中相候,见三人进来,心中豁然一定,终能放下那提了一夜的心。

  上前来为润之掸去一身风尘,李华轻声道:“可急死我们了……怎么不声不响地就不见了呢?那日追风引我们到草原上,却只见一片血迹,我……我竟不知如何是好了……”说到后来,这名震四方的修罗将军声音竟也发起颤来。

  “这几日,亏得你们遮掩了……”

  李华凝了秀眉:“幸而你回来了,否则皇上下旨命你总揽西疆事宜,我们可就不知如何处置了。前日迫不得已之下,以你的名义上奏朝廷,请求拨派参政翟月来相助。如今你既回来了,是否还要让他前来?”

  “子聂?”润之思索片刻,问道,“这些日子,朝中派了他什么事?”

  李华美目一转,看向文佩:“好像没派他什么事?可能在阁中处理琐务吧!”她的语气有些不肯定,文佩却点了点头,她有过目不忘的记性,这些日子代看了不少文书,虽不能下决断,却记得十分清楚。

  润之皱起眉来:“那淮河水灾是何人去处理的?”

  “按邸报中说的,应是派了工部刘尚书……”

  “宰辅参政中去了哪个?”

  这番李华可真记不起来了,还是文佩答道:“李九凝。”

  李九凝是目前的首参,也就是说,宰辅中无人前去。

  “姚镜如呢?”

  “想来是皇上初即位,许多事情还离不了他。”

  润之轻叹:“既如此,还是让子聂来吧,正该让他多见识些实事!”想起那位堂堂五尺的“三探花”,不禁微笑,“好在他盼着来西疆也有不少日子了。”

  翟月见闻甚广,不是个死读书的,几番事情做下来,确是可用之材。况且他所长者,正是姚鉴所短,因此润之确有着扶持翟月之心。

  幸而润之做了如此决定。因为西疆之事,竟是比她想像中棘手得多。

  西疆各族之间,也自有矛盾,因而华朝从未曾担心过西疆诸族会联成一气。而这一回的西疆联军却与往日不同,不知卓沉鹰是如何做到的,这次联军,再不像往昔一样是由一两个大族胁裹着诸小族来掠夺一番了事,而是从所未有地当真联合了起来。也难怪西疆联军此番侵华之初,会进展得势如破竹。报以此刻战事虽了,润之要一力解开这个大结,也殊是不易。

  自从华军营中传出主帅病愈的消息,各族使者便陆续前来。若是以往,润之只需处理几个大族即可,而此回,她却不得不一一见过各族的使者,从中寻找切断它们之间联合的契机,并要让它们相信与华朝的联盟更是有益。

  说白了,卓沉鹰对西疆各族实行的是“合纵”之策,将各族的矛头皆对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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