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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32]

By Root 681 0
道:“是你……徐姑娘?!”语气中不乏惊喜,却将润之惊得浑身一僵,如泥雕木塑般定于原处。

  其时夜静无风,疏林中静得只能听见虫吟。一轮冰钩般的弯月衬着满天繁星,已渐渐西斜,淡淡的星光映着月光,照在润之身上,树影被斜斜地拉长了,原本隐入暗处的润之不知不觉间已显露在月光之下。苍白的容颜在月下带着三分朦胧,即使她一身如火的红衣,偏偏还是给人以三分清冷的感觉,先前的悲伤削弱了她寻常流露出的气势与威严,使她更像一名“女子”了。

  此时此地,润之的自制力再强,也无法继续维持她的平静了。她脸色微变,退了一步,迅速将手中披风披在身上,仿佛这能给她以安全感似的。换作五年前的润之,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本是天下心志最坚的人,可是,明宗却点醒了她,让她知道她毕竟是个女子,即使她再坚定,再智慧,再冷静,却终究有着一丝脆弱,坚逾金石的心,毕竟有了一丝裂痕,正如今日今时的华朝。

  她没有转回身去,背对着江峰,沉默不语。

  江峰却有些懊悔自己莽撞了。润之曾言不愿被人认出,他虽是无意中认出了她,想必也为她带来了困扰。他向润之的背影长长一揖,道:“江某冒犯了!姑娘放心,姑娘的身份,江峰绝不会吐露一字!”

  润之听他言重,急忙转身还礼:“江兄言重,今夜之事,江兄若能代为守口,文……我不胜感激!恕我失礼,告辞了!”

  润之不敢再留,她相信江峰是个守诺的君子,但今夜的事已经太多,她再留下去,也许再也保不住她的冷静自持。

  江峰看着她飘然离去,很快林中寂静如初,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个红衣清冷女子,江峰不禁有些迷惑,怀疑是否一切都只是出于他的想像。然而,目光掠过倒在地上的高矮二贼时,现实感猛地回到了他心中。

  以足尖踢开二人哑穴,江峰低头俯视二人,问道:“你们这次来京,是否罂粟谷主所派?”见矮贼目光乱转,似是又要动什么鬼脑筋,不由冷哼一声。

  二贼一颤,互视一眼,意识到在此人面前,最好是实话实说。

  那矮贼惶然道:“是……大寨主派我们来的!”见江峰眉头一皱,忙道:“不知大寨主是听谁说的?说不定……是什么罂粟谷主说的。”

  江峰心想这种小喽啰也不会知道太机密的情况,遂问道:“你们来京城做什么?”

  矮贼道:“大寨主命我二人迎一位贵客到太湖水寨去。”

  江峰心道终于问到关键之处了,语气微微激动,“那‘贵客’是谁?”

  矮贼苦着脸道:“我们只知道他姓卓,明日午时到福来客栈等候,他自会来找我们。”

  江峰轩眉微怒,道:“你们确定,来人姓卓?”

  二贼惶然点头。江峰面色微沉,看也不看,踢开二人穴道,沉声道:“滚吧!”二贼尚不敢相信有此好运气,见江峰凝立不动,忙连滚带爬地离开。

  江峰抱肘面向京城方向而立,心潮起伏,他一直有一桩心事,现在,最担心的事似乎是发生了。

  星辰逐渐黯淡,晨光染亮了东方天际,深蓝的天幕也转为透明的淡青。江峰看着四周渐渐鲜明的景色,不期然地,想起了那月下朦胧的红影,直至此时,还是让他疑真疑幻。


第三部——第四章 再相逢

文佩回到城外时,一眼就见到了润之。

  她没在林中等她,但那含笑的清明双眼,让她一下子安了心。

  润之脸上总是含着淡淡的笑,这世上也只有文佩能分辨得出她微笑之下真实的情绪,但是这几日来,她的情绪低落到连文佩都难以感觉的程度,让文佩空自心焦却又无能为力。而现在,文佩终于能再次感觉到润之平静的心境了。

  “发生什么了?”明明她离开时,二姊的心还是繁乱的。

  润之轻轻摇头,她没刻意瞒过二妹什么,只是适才的思绪,一时难以用言语整理出来。

  “刚才……我忽然间想通了一件事……”

  方才,自林中匆匆逃出之时,润之突然意识到了这举动的可笑:她生为女儿身,这是穿上男装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但她已习惯了以男子的立场处世,这是换回女装也无法挽回的事实。尽管矛盾,以前的她依然能够平静地自处,为何如今却这般慌乱了起来?

  无论着的是青衫还是红裙,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徐润之”只有一个。她一直是以这般的自信认可着自己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却因为皇上的一片心,而险些迷失了自己。

  既成的事实无法更改。一向以来,正因为明确这一点,她一直能保持理智,绝少放纵自己的情绪。会因皇上的突然逝去而乱了方寸,这说明她对皇上的感情确是超出了理智允许的范畴,她并无悔意。但,若将这种情绪放纵下去,她将不再是“徐润之”。

  可以为皇上软弱,可以为皇上打破她为自己定的所有规矩原则,只有一点:她不能为任何人失了自己!

  所以,尽管她依然悲痛,依然伤心,但她不能再沉溺于这样的情绪之中了!

  只要她还是徐润之,身份被人识穿也无妨,天下事自有解决之道,并不值得太过慌张与忧虑。倒是自己因心神不宁而流露出来的脆弱,已经让亲人们担心不已。

  “二妹,又让你担忧了!”润之轻叹道。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文佩身上。显然二妹也因自己情绪的低迷而失了方寸,虽为自己取来了衣衫,却忘了她自己也是一身红衣,在国丧期间,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文佩先是一怔,旋即看见自己的红衣,也明白过来,皱了皱眉,道:“我越墙回去吧!”

  润之扬首看看微明的天色,摇头道:“天已经亮了,还是雇车进城吧。”

  长安一向繁华,每日里都会有不少的远行客。虽然城中也可雇车,但城门外也总会有不辞辛劳的车夫在天刚拂晓时就守在城外,等候第一批的早客人。若是润之昨夜想到这一点,也不用文佩越城来去这一回了。不过,润之也着实不愿让旁人见到她身着女装的样子。毕竟早已不适合女装了,文佩的衣衫虽合身,她却觉得周身都是不自然。

  换回平日的衣衫,束起发,润之终于回复了昔日风采。

  世上的事总是凑巧的,在城门外,润之姊妹遇上了终于赶到京城的李华一行人。

  “大哥,你还好吧!”文秀见了润之,来不及多说什么,先伸出手去为润之把脉以求安心。润之一笑,知她是担心自己,由得她去。

  “怎么大清早的,你们倒待在城外?”李华笑问道。

  润之此时心情平静,轻叹一声,“我祭皇上去了!”

  “什么?”“不会是三更半夜去的吧?”

  李华三人只见到润之微笑颔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文佩看着神清气朗的润之,难得安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多了句话:“还换了女装!”

  所有人震惊的表情让润之险些笑了出来。

  “大哥你没事吧?”文秀不相信地再次搭上她的腕。

  李华与任鸿飞的眸中则各自激荡着不同的情绪,难得地,一齐沉默不语。

  润之看着她们,淡淡地收敛了笑意。她此生此世不会忘了皇上,但她不能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对他的情感里,因为她计划的人生,本就不是以感情为目的的。与皇上的一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意外,她虽不能抗拒,却也无悔。只是,她理智惯了,不能让这些情绪长久地冲出理智的约束。她曾对文佩说过,世人都只看到她的温和,文佩的冷淡,却不知,她才是更为冷漠的那一个……或许,真是如此罢!

  四海酒楼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据说楼里的大厨为人颇有几分狂妄,当初四海初创,他挥笔写了一副对子:“酒楼之内皆兄弟也,四海以外有佳肴乎?”硬是要挂在大堂之上,结果当然招了好些不服气的同行来较量。好在是天子脚下,只能明争,不准暗斗,那大厨也是真有几分本事的,这幅对联在四海大堂上挂了近二十年光景,竟没人能凭更过人的厨艺摘得下它。也因此,四海的名声远播,赛过了京中诸多老字号的酒楼,真正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就是这些时日,虽是国丧期间,但拜那一拨拨进京陛见的官员们所赐,四海的生意倒也没受多少影响,说不定还比往日兴旺了些。

  这天一大清早,跑堂的刘二拾掇好了楼面,刚刚收下最后一块门板,觉得眼前光线一暗,不由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站了个极高大的男子,三十来岁,腰悬长剑,虽是一身汉人服饰,眉眼之间却轮廓颇深,不像是真正的汉人。长安城里来来往往的异族人多得是,倒也不希罕,不过,像这样一清早就来酒楼的客人,也真不多见。

  刘二心里头嘀咕着,脸上可堆起了一脸的笑,问道:“这位客官,您是喝酒呢?还是吃饭?”

  那人转头看一眼街对面的福来客栈,用纯正流利的汉话道:“楼上可有朝这边街的雅座?”

  “有!有!有!”刘二一叠连声地应着,尽管这么早上酒楼的人挺少,他也不能放过了生意。“客官您楼上请!”他把白手巾往肩上一搭,给这位一大早就来的客人引路。

  二楼雅座都有着临街的窗户,透过窗户望出去,正是京中最繁华的承平街,对面就是福来客栈。客人似是挺满意这位置,丢下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就这儿吧!有像样的酒菜端些来!”

  刘二眼睛一亮,抓过银子掂了掂,应道:“好咧!二楼‘海云间’,好酒好菜上咧——!”这后两句却是冲着楼下厨房喊的。

  厨房里传来“呯”的一声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大厨那粗哑的嗓子骂了起来:“他奶奶的,哪个王八羔子不看时辰,一大清早传酒菜的?老子今天不侍候了!小三儿,今儿个归你掌厨!”

  刘二心里暗暗叫苦起来,偷眼看那异族客人,只见他一皱眉,用那种纯正得稍有些过的汉语问道:“这算什么意思?”

  “爷,您别生气!别生气!咱们大厨就这脾气!他说这一大早,人是吃不出味儿来的,所以从来不肯侍候早席!您放心,我……”

  那高大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算了,随便来些酒菜就是!”

  刘二这颗心总算是“咕咚”一声落了地,掂着银子下了楼。大堂上却又有一位客人候着了。

  这人也是三十来岁年纪,身形高大,蓝衣布袍,沉稳豪迈中透着几分沧桑,一身气势虽不彰于外,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不凡。这人出言倒颇为客气:“小二哥,楼上可有能看到这边街的雅座?”

  刘二一愣,眼光四处一瞟,这才发现大清早的,其余几个堂倌都躲懒去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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