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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18]

By Root 680 0
是赐给谁的呢?”

  润之诧异地看他一眼,心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个任鸿飞,似乎长进了,居然能感觉得到这表相之下有着不简单的内情。只是她自己也不敢断言,明宗这项特殊的恩赏是给归隐林下的徐润之继续大展其才,为朝廷效力的呢?还是想让身为女子的徐文英持以护身的呢?凝眉片刻,模棱两可地、淡淡地道:“自然是给我的!”

  任鸿飞并非一个擅长掩饰心思的人,他对润之的感情,生性直爽的李华未必察觉,文佩却是已有所觉,但是一向最目光最为锐利的润之却没发现,并非是她素来敏锐的心思迟钝了,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毕竟她从没想过会对别人暴露出女儿身,当然更不曾考虑到会有人对她动心动情,何况任鸿飞一直被她当作是小妹文秀的心上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对自己产生感情,皇上不经意间的感情流露,已经够她心神不宁的了,要说她是忽视了任鸿飞,也不为过。

  李华只是生性直爽,可并不笨,听得任鸿飞这么一说,再一回想皇上与润之之间的种种,当下就若有所悟,脸色不由一白,柳眉一扬,惊问道:“难道皇上他……”

  润之一个手势止住了她的话,“好了,夫人,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有事明日再谈吧!”全然商量的言语,却都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让人不能反驳。

  看了看拾来儿,她又想起来:“孩子的事,夫人你作主去办吧!”深知众人都是在关心自己,不由地放缓了语气,“别担心,一切都好,明日有精神我会说清楚的。”

  李华虽不情愿,但看她脸色实在差得可怕,与众人交换个眼色,道:“也好,那就早些歇着吧!”文秀担心地看了润之一眼,点点头,拉起小拾来儿先走了出去,任鸿飞迟疑着跟在后面,将出房门,忍不住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只见润之微瞑双目,吁一口气,坐回床头,眉宇间若有所思,他心中不禁有些惆怅,知道润之心中所想之事自然与自己无关,只得收摄心神,急走几步,跟出门去。

  润之看李华小心地为她掩上门,凝神半晌,摇摇头不再想下去了,宽去长袍,丢到椅上,又扯下发带,打算好好睡一觉再说。吹了灯,才刚合上眼,只觉有一阵微风拂过,她睁开双目,黑暗中只见一道熟悉的红影。

  “二哥……”

  “有话明日再谈吧!”润之真的累了。

  文佩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言不发地扶起她,双掌贴到她背后,将一股内力,源源不绝地输了过去。

  润之清醒过来,略一沉肩,滑开她的双掌,低声道:“我的内力足以自保,别耗费真气!”

  “你脸色不好!”

  润之拥被而坐,长发披垂下来,散落在身侧,微笑道:“放心!师父说过,以我的内力修为与医术,只要护持住元气,小心一点,当可与常人一般生活。”

  “在不操心的情况下……”文佩在黑暗中注视着她俊朗的容颜,没被她的微笑迷惑,“而且,就是这样,二哥你也活不到与常人一般的寿命!”

  润之微微侧首,打量她这个冰冷的二妹。是自己不好,让二妹变得如此冷漠,虽然只能说是表面上的冷漠,也令润之心中暗感内疚。但是少言的二妹毕竟比其他人更了解她,也更关心她,她也不愿敷衍文佩,微一沉吟,绽出一个满不在乎的淡笑:“对我而言,活到鬓发斑白、脚步蹒跚,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不是吗?”

  文佩无言以对,也不再多说,举手拂了她几处穴道,不容润之抗拒,将真气输了过去,其实,她们姊妹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脾气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处事的手段不同罢了。

  直到润之脸色开始好转,她才住手,解开了润之的穴道,慎重地道:“我有话要说!”

  润之看她这般坚持,隐约猜出几分了,点头道:“说吧!”

  文佩犹豫了一下,简短地说:“我听到了!”

  润之扬起剑眉:“听到多少?”

  “不多,但足以说明情况了。你们……声音并不小!”她最初自是因为担心润之的安危才会留意楼上的动静,而以文佩的功力,若存心要听,楼上楼下的距离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润之略略变了脸色,她与皇上争执时,谁都忘了压低声音,还好是听在文佩的耳内,若是被旁人听到,岂不是糟了?流言一起,不只是毁了自己花近十年功夫建立起来的清正形象,皇上的声誉也会受损。伸手握起文佩的手,低低道:“多谢提醒!自离京以来,我好象是放松警惕了。”

  “二哥,为什么拒绝皇上?”

  润之怔了怔,“你希望我答应么?”这一点出乎她的意料。

  “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能感觉得出来,皇上他是真心的,错过了,很可惜。”文佩绝少会说这么多话,若不是黑暗给了她几分安全感,只怕她自己也会被自己的多话吓住,“你为我们牺牲了这么多年,也该是得到自己幸福的时候了!”

  虽然看不清润之的表情,但文佩感觉到润之带了一份淡淡的笑意:“我不觉得入宫会是一种幸福!”

  “不!我只是指皇上的心意。知道你一向不爱金饰,他连赐你的令牌都用银铸……”

  润之心中一震,她没想到这一点,轻轻松开文佩的手,沉默了一会儿,等她在黑暗中再开口时,声音温和而冷静:“二妹,不知道的人只觉得我的温和、你的冷漠,实际上,或许我才是比较冷漠的一个。皇上的心意我能感觉到,但是,我一直无法想像,自己能把全副的感情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任由别人来主宰。

  何况,皇上对自己的心意也还含糊着,毕竟是一国之君,就算他再了解、再体贴我,身为皇上,就是一个不可解的变数,我不会轻易放下感情的。“

  文佩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想必皇上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是败在了自己九五之尊的天子身份上。

  “还有,”润之放柔了语调,在黑暗中与文佩的明眸对视,“我也来没有为你们牺牲过什么。相反,一直以来,是我在拖累你们才对,毕竟治国安邦、治理天下这种事是我的理想、我的愿望,不是你们的。我知道,夫人喜欢平静安详的家庭生活,小妹好奇外面的大千世界,而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你们,却都一直陪在我身边,说起来,你们才是被我耽误了的人!”

  “不!”文佩冰冷的外表融化了,她承受不了自己流露出的感情,伏在润之膝上紧咬着唇,竭力忍住将要滚落的泪水。

  润之轻抚她的秀发,幽幽一声长叹,不再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那块御赐的银牌,它已经被她的体温温热了,以前,仗着皇上的的支持,她总是能够完成想做的事,不知道在将来的日子,能不能凭借这块银牌,再在百姓心中,留下一个“布衣宰相”的传奇。其实这些年来,操劳于国事,自己的身子还能支撑多久,自己也不知道,感情的事情,还是别去沾惹了吧。早晚要离开皇上的,也好,否则不知道怎么与皇上相处下去,即使相处下去了,等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又会如何?

  润之熟读经史,纵观中华数千年的历史,不论哪一任君王,若是沾上感情丧失了理智,总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或许也是她不能答应皇上的理由之一吧。

二部 路漫漫——第四章 烈焰悲风

半月之后,润之终于痊愈,一家人告别昌平,启程向西。小拾来儿已正式被认为义子,从此以后,应该叫做徐承远了。

  一路西行途中,润之难免会惩治贪官,肃清吏治,不知不觉间,这“布衣宰相”的名声越来越大,传遍朝野。任鸿飞一路跟来,看着那贪官污吏一个个丢官和丢官,授首的授首,觉得好生痛快。可是,被百姓传颂为“布衣宰相”的润之自己,却一直心情郁闷、不曾开颜。任鸿飞觉得实在是不解。可是当他动问时,润之却又不愿正面回答他,只是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倦了。”

  最令任鸿飞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徐家的其他人,除了小承远之外,都将润之的情绪视为理所当然。就连福伯,当他悄悄地问他时,福伯也只是耸耸眉道:“这有什么?少爷做什么事在老奴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老奴只管照料少爷的生活起居就可以了!”

  任鸿飞可不敢去打扰李华或是文佩,最后只得求助于文秀。文秀当时正忙着熬药,听了鸿飞的疑问,她漫不在乎地开口就道:“这是当然的啊!大哥志不在此嘛!”

  待她小心地控制住了炉火的大小,抬起头来正要与任鸿飞说话,却见他仍是一脸的不解,怔了一下,知道刚才这一句话对他来说还是没解释清楚,好在对任鸿飞,她一向有着足够的耐心。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词句,文秀接着道:“大哥若是在朝中,可做的事绝不止此,就好比,拿干将莫邪去切豆腐嘛……你看着大哥惩治贪官污吏似乎很痛快,大哥却是觉得有力无处施呢!”

  “有力无处施?”

  任鸿飞不由想起润之“靖外患、安内政,成就一个大华盛世”的愿望,是了,他差点儿忘了,润之单薄孱弱的外表之下是有着……怎么说……是有着不小的“野心”的,如此看来,润之表面上温和淡定,内心里该是颇为狂狷的吧。

  心里似乎泛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任鸿飞最高的理想只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而已,与润之的愿望相距太远。他们,不是同一种人。

  前些日子,在昌平时,看润之将高勇收拾得如此狼狈固然是痛快,但是当时心里就隐隐觉出了与润之的距离,见识了润之摄人的气度与谈笑用兵的风范,却让他觉得有几分畏惧。他喜欢润之的镇定从容,喜欢她眸中的智慧之光,沉迷于她与众不同的坚强,但他毕竟是个江湖人,心里总是不自觉地反感着润之处事时近乎冷漠的平静,也抗拒着她对朝廷、对朝政的牵挂。每多与润之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多多少少地对润之多了解一点,每多了解润之一点,内心就会向着沉迷与抗拒各走上一步,让自己更加无所适从。

  “任大哥,怎么了?”文秀发现任鸿飞又在发愣了,她顽皮地伸出还沾着药屑的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任鸿飞回过神来,心下大窘。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在文秀已经习惯了他常常发呆的样子了,原本就没打算从他那儿听到答案。

  “文秀!”任鸿飞对着文秀那明净清湛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呢?”

  文秀怔了怔,俏脸一红,垂下头去,认真想着,“我最大的心愿?或许……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周游天下罢!”她又抬起头来,小脸儿仍是红扑扑的,明眸流动,“不过,只要大哥身子没大好,我就还不能离开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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