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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劫》 葛之覃 [11]

By Root 232 0
下等在河边巡查时俘获一女子,自称不是奸细,现有一物奉上,说是社长见过,便知端的。”
  社长从军士手中接过递上来的物件。
  这是一块上好白玉雕成的印信,玉色洁白莹润,入手温凉,乃是玉中上品。如此珍宝,绝非寻常百姓家可有!当时心下一惊,转过来看那刻纹,只见梅花篆字,赫然镌刻着:掖庭宫、文学馆、昭仪、王——这女子是后宫女官王昭仪!
  立即,他站起身来,吩咐道:“将那女子带上来!”
  未几,王映淮被押入帐中。
  社长只见一个衣衫破败的女子,一身泥垢,实在看不出多少高贵的迹象,可是,尽管狼狈不堪、极力支撑,那女子周身仍散发着一股凛凛的傲气,浑然天成,宣告着她非比寻常的身份。来到她身前,吩咐松绑,社长说道:“王昭仪受惊了!”
  王映淮的伤臂被这么一折腾,已经疼痛难当,“啊!”的一声低呼,急忙用右手扶住,口中却道:“还好!”而身形几乎就要软倒。
  社长见她情形,知道伤势不轻,忙扶她坐下,转头对军士道:“有请卞大夫!”军士领命而去。
  社长倒来茶水,递予王映淮,问道:“不知王昭仪如何落得这般光景?”
  “唉!”王映淮叹息着接过茶水,回道:“我等均随二帝北巡,将军想必也是得知。我趁金人不备,侥幸投水,才得以逃脱。”
  社长点头,“那么这手臂之伤,想必是在河中折断?”
  王映淮苦笑摇头,“这倒不是,是我自己折断的。”见他惊异神色,又解释道:“金人欲犯我,我只好断臂以全身。”
  社长闻言,肃然起敬,“娘娘刚烈至性,令人敬佩!”
  “将军谬赞!”王映淮虚弱地回道,“金贼无恶不作,但凡我大宋子民,均与之誓不两立!我虽女子,也略省大义。正如将军,聚义兵、杀金贼,其理同一。”
  社长点头嘉许。
  卞大夫入帐。社长暂且退出,让大夫为王昭仪看诊。
  卞大夫看完诊出来,边走边摇头,回社长道:“这女子身上背上,都被尖石划破,皮肉翻绽,令人实不忍睹,加之左臂折断,后背又中重击,伤势着实不轻!如今已有烧热,需得赶紧医治!我即刻就去配药,之前且先令她清洗一番。若能救她活命,也算老夫功德一件!唉!”叹息而去。
  社长将王昭仪让进自己寝帐,先请王昭仪用了些简单饮食,稍稍恢复一些元气,再命人烧来热水,抬进帐中,请王昭仪沐浴更衣。
  递上一套干净衣物,社长为难道:“军营之中,没有女子,所以……只好请娘娘自己照应。呃,此外,由于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女子衣物,这些是在下干净新衣,非常时期,还请娘娘迁就一二。”
  王映淮接过衣物,谢道:“这些我都省得,如此已经很好,将军不必过虑。一切我都能自理,将军但请放心。”
  社长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她被人服侍惯了,不能自理。“如此,就请娘娘自处了!在下告退。”言毕退出。
  尽管王映淮已经稍事休息,也进了一些汤水,可是毕竟伤势太重,仍然十分虚弱。但在这军营之中,没有侍女,一切只能靠自己。她勉力艰难地自身上退下衣衫,衣衫被血渍浸染,粘在伤口上,强行去扒,仿佛撕皮一般。她咬牙强忍剧痛,迅速地揭了下来——总归是要痛,便长痛不如短痛!而伤口入水,又是一阵刺痛。她就在这些不断的痛楚中完成了沐浴,简直不亚于受刑!
  而更痛的是卞大夫为她治伤!每处伤口,都必须先用烧酒清洗,才能敷上药膏。手巾蘸着烧酒,还没划上伤口,她就浑身抽紧。划上去时,她只能深深吸气,咬紧牙关,不肯呻吟一声。等上好药,她痛昏过去,卞大夫塞进她嘴里的布巾已被咬破。
  卞大夫不可思议地对社长摇头道:“如此刚强女子,着实罕见!”再看王映淮一眼,又道:“今夜她会起高热,可要移她到我帐中照应?”
  社长沉吟片刻,看向王映淮,见她已然昏沉,觉得还是不动为好,于是说道:“卞老已然十分辛苦,今夜就好生歇息,这女子就不移过去了。”
  “如此,就偏劳社长了。”卞大夫转身离去。他年事已高,确实不耐操劳,若再要熬夜守护,还真是吃不消。
  * * *
  王映淮所遇义军,是巨鹿境内的忠义巡社——东平巡社。
  自靖康元年金兵南侵,尤其是八月以后,朝廷割让河东河北以来,大宋子民怀土顾恋,以死坚守,不愿归化外族治下,在河东河北便随处可见自发组织的忠义巡社或弓箭社。这种民间武装,一般由地方强宗大族出面倡议结集,有时甚至完全是宗族性的,因此具有很强的凝聚力,不同于山水寨收留难民的性质。巡社规模不一,但主要宗旨都是:心存田里,自保其土,此外,还有应援本州县,并把截津渡要害,以及应援邻近州县乡村的义务。
  东平巡社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巡社,集结义勇五千,都社是东平镇宗族大家——邢家的家长。巡社建制,五人为甲,五甲为队,五队为部,五部为社,各有长,由正、副都社统领。近日因探得金兵过境的消息,便由精锐一社出镇巡查,加紧布防,以备不测,并筹划发动攻势,邀击其后。
  社长钟离瑨,字拙玉,河东大名府人。宗泽知磁州时,缮城隍,治器械,募义勇,遂投其麾下效力。靖康元年十二月,宗泽离磁州,磁州不久陷落,钟离瑨辗转至巨鹿,被东平巡社延纳为社长。
  次日,王映淮醒来时,寝帐中只有一军士看护。问及缘由,原来巡河义军小队与金军在滏水边遭遇,社长已赶去巡视。
  午后,钟离瑨归帐。
  “哦,王昭仪醒了!昨夜高烧已退,想来应是无碍了。”见王映淮已坐靠起身,他慰问道。昨夜,她高烧不止,浑身滚烫,他只得将所有衣被加盖到她身上,令她发汗。汗出之后,又得不停地为她拭去额际汗水。高烧之中,只听得她不住地模糊呓语,“青黛、紫穗”的呼唤不停,完好的右手在空中乱挥,放回被中,又伸将出来,他只得握住她的手,这才消停下来。终于,在后半夜,热度退去,他才得以小憩片刻。
  “昨夜多谢将军照应,只望未曾过扰将军!”王映淮谢道。
  “一切还好,不曾困扰。”他自行筛茶饮水,又道:“只是娘娘一直在呼唤‘青黛、紫穗’,不知是何人?”
  “唉!”王映淮叹道,“青黛、紫穗是一直与我相伴的侍女,却在一日之间,被辱、被杀,先后离我而去。而放眼金营之中,被辱被杀、病患无医者不知凡几!北行十余日,死亡相继,随行女子,几近三去其一!”
  “国破城摧,难为女子啊!”钟离瑨也不禁感慨,“幸得娘娘一举逃成,只待此次回镇,在下便着人送娘娘返乡。但不知娘娘仙乡何处?”
  王映淮苦笑了一下,一入深宫,乡关何处啊!八年了,不知家人是否还在浮梁?回他话道:“宫闱深深,家讯不得通,如今,我也不知家中会是何等光景。八年前,我父乃是江南西路江州浮梁县县尉王拯。”
  钟离瑨点头,表示记下了。
  王映淮又道:“将军相救之恩,映淮铭刻在心,无以为报,实感汗颜。如今又将送我还乡,映淮心下愈加不安,敢问将军尊姓大名,映淮去后,自当书牌奉位,以谢深恩!”
  钟离瑨轻笑出声,“娘娘莫要折杀在下!此事切莫再提!”然后,又自我介绍道:“在下钟离瑨,一介布衣,也不是什么‘将军’,如今只是暂在东平巡社协同抗金而已。”
  “对了,”钟离瑨想起方才战事,问道:“此次小股金兵,来得仓促,且顺滏水而下,不知可与娘娘逃离有关?”
  是完颜宗陟的人!他竟然还是放她不过!
  “战况如何?”她急问,“可有俘虏?”
  “已被我军击退。”他简短地回答,“曾俘一人,但伤势严重,不久即死,尚不及相问。”
  王映淮点头,推断道:“既是小股金兵沿滏水而下,我想应是完颜宗陟所部。此人颇通汉文,心机狡诈,社长不可不防!此前我也曾两度脱逃,险将成功,都是为他寻获!”
  “哦?”钟离瑨闻言,深看了她一眼。原以为她投水而遁,是出敌不意而一举成功,纯属侥幸而已,没想到她数度企图脱逃!真是看不出来!她外表姣好美丽、弱不禁风,本应是温婉娴雅的,虽则先前听闻她断臂全身的事迹,颇感敬佩,但也仅止于此而已,如今,又得知她逃跑竟“险将成功”,不由得勾起一丝好奇之心。
  但王映淮已转换话题,改为提供情报,“金兵总数号称二十万,携带俘虏亦有万余,共分七部北归。完颜宗陟所部,主要押送书籍法器,人数号称二万,另有女子近千。自备粮草不足,主要依靠沿途掳掠。完颜宗陟本人,治下倒也算得严整,昔日汴京城外,金人营寨众多,杀俘虐俘司空见惯,其清风寨倒颇有‘慈悲’之名,也属罕见。”
  “嗯!”钟离瑨点头,前些日子,他们也曾伏击过一部金兵。如今与完颜宗陟大部尚未遭遇,她提供的情报颇为及时,使他对敌军及其主将有了初步认识。
  王映淮继续道:“我落水之处,已出邯郸,按行程推断,如今完颜宗陟当在洺州境内。小股金兵退后,想必回去报知,我现有一忧,只怕为此连累巡社成为金兵攻击目标。”
  钟离瑨微微一笑,“他既派人顺滏水寻找,现又与我军相遇,必会推测娘娘为我军所救。其实,即便没有娘娘一事,我军也是要同金兵开战的。娘娘不必为此忧虑。”
  * * *
  而完颜宗陟得报,所来之快,出乎王映淮预料之外。就在次夜,又有小股金兵,奇袭巡社。好在钟离瑨早有防备,在西北角营帐火起时,沉着南援,金兵未能得逞。
  再一日,金兵大部快马轻骑而至,狼奔豕突,冲锋陷阵。义军大乱,受伤甚众,急忙撤军,改以神臂弓,发射利箭。霎时寨外飞蝗如雨,金兵暂退。
  这神臂弓,是改进过的强弩,以两种木材并合制成,絮弦也丝麻兼用,能加大箭矢的发射力度,射出之箭不仅射程更远,而且迅疾狠厉,是当时大宋官兵最先进的武器。钟离瑨从宗泽守磁州时,对此弓弩机关深为着迷,研究得透彻。到东平巡社之后,着力制造这种对付骑兵颇有实效的神臂弓,为守城固寨又提供一种坚实保障。
  钟离瑨回营,过帐来探望,见王映淮已经下榻走动,劝道:“娘娘重伤在身,还是多多歇息为好。”
  王映淮摇摇头,“我已大好,不必缠绵病榻。今日听那喊杀之声,似乎近在咫尺,可是战事不利?”
  钟离瑨看她一眼,并不想让女人知道太多战事情况,毕竟打仗应该是男人的事。
  王映淮笑了笑,见他如许反应,心下已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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