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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季白 BY 青歌 [14]

By Root 248 0
这怎么好意思呢?]

季白语气诚恳:[即刻起,阿白已是待罪之身,今后仰仗公公的地方多了,还望公公多照顾着点。]

宣旨官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笑道:[公子只管放心,咱明白的。]

环顾室内,又道:[公子请快收拾收拾吧,衣服被盖什么的不妨多带点,清凉殿那地方太阴,公子仔细着凉。]

李和搬出包袱:[都收拾好了,在这里呢,公公要检查检查么?]

宣旨官探头瞟了瞟,笑道:[公子可别上心,这都是宫里的规矩……瞧过了,没逾矩的东西。]

李和背了包袱,跟在季白身后出了西寝殿的门,回头望去时,只见重重的宫门一扇扇地关上,隔绝往日种种。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季白脸上的神情——如今的季白,比当日装疯作颠时更高深莫测几分,嘴角含着淡然的笑意,所思所想竟是半点儿也露不出来。在这华丽宫殿里有过的那些爱恨纠缠、喜怒嗔怨,似乎都随着那道放逐的旨意一起,被他抛到脑后给忘记了。

公子的心,也未免太狠了。

李和这么想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季白眼里深蕴着的那一丝怅然,他毕竟不曾真正了解过眼前的这名主子,没有见过他还只是公子季白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女君说:[阿白,你的心太软了!]

熟谙政治,操控权术多年的女君知道,作为一名君主,心软简直是个致命的要害。

比较起来,公子丹朱就要冷硬得多,他按在琴弦上的指尖,从来也不会颤抖。然而丹朱太高傲了,他高傲得对政治王权不屑一顾,因此他也不可能成为一名君主。

季白是硬逼着自己改变的,在清凉殿阴冷刺骨的寒风中,在没日没夜晨昏颠倒的防备中,在装疯卖傻无人倾诉的寂寞中,一分分,一寸寸,硬生生磨硬了原本柔和的性子。

从他接过臧的玉玺那一刻起,季白清醒地意识到,他再不可能做回那个如水般温柔的少年,命运已将他推上一条他虽不愿意却也不得不走下去的不归之路。



35

在季白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清凉殿高阔的围墙后的同时,全雍宫最高的建筑——观星塔上,有一个人正从遥远的方向注视着那个几不可见的黑点。

观星塔在大庙之左,离清凉殿遥遥百里,蒙戎的眼睛再好,也不可能看得见季白的身形。可是蒙戎却一直看着,狠狠地咬着牙,用一种冷到透明的凶狠目光瞪着,盯着,凝望着。

他曾经发过誓,今生今世再不要被人欺骗,可是到头来,他小心翼翼交出去的心,还是被人给辜负了,背叛了。他应该恨那个人的,哪怕把他千刀万剐也不过份。他恨他,然而这恨里所包含的意义又是多么复杂,他对季白的爱并没有因他的欺骗而消失,反而因为这恨而更炽烈,就象中了毒,那毒已经入了骨。原来爱也能象野兽的,一旦露出尖利的爪牙来,也是前所未有的残忍,即使是自身也要被伤害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季白被他下旨重新禁锢冷宫的同时,他的一颗心,也再次封入了深深的寒潭。

蒙戎的变化,朝堂上的众臣很快就领受到了。

第二天,向来勤政的祢王没有上朝,大臣们还以为是大王病了,向宫侍打听,却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王宿在长信殿,尚未起。]

长信殿章夫人,出身卑微,原是羽夫人宫中的侍女,因当时蒙戎年幼,羽夫人怕他身边侍候的人不尽心,便将自己的贴身侍女拨了过去。后来蒙戎继位,大封后宫,章夫人也从一介女侍进成妃子,其中多少有些报答她服侍尽心的意思。这位章夫人年纪比蒙戎大许多,容貌也未见有出众之处,因此全无争宠夺权之心,只默默居住在长信殿里,不去引人注意。

大臣们面面相觑,要说大王贪色误政,章夫人却是个最没可能狐媚惑人的主儿,况且只一日未理朝事,似乎没那么严重,于是议论了一番后也就各自散去。

翌日,蒙戎依旧没上朝。大臣们一打听,宫侍说:[王昨夜饮酒甚多,尚醉未醒。]

如是月余,蒙戎竟然没上过一天明堂,王案上待批的奏章累了三尺多高,上面灰尘堆积,无人理会。

众臣急得跳脚,这些积压的奏章里不少是急待解决的大事,有的攸关边境兵祸,有的攸关百姓性命,可是没蒙戎的旨意,一件都办不成。

左师圭容只觉得自己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几乎老了十年,每天他不但要处理处理各种事务,还要听一拨又一拨的大臣跑来抱怨诉苦,讨教办法,更有性急一点的武将为了讨要兵饷不得,一锤子把左师府的大门给砸了个大洞。

当圭容再一次审视镜子里自个儿越来越白的头发和胡须时,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得不冒点险了。

其实圭容也不是没去找过蒙戎,只是蒙戎躲着不见他,宫侍们谁也不敢带他去触大王的霉头。这些天来蒙戎的脾气反复无常,有时因为一些小事便大发脾气,动辄将人问成死罪。如今各宫中无不战战兢兢过日子,尤其怕蒙戎夜宿——争宠虽然重要,可是弄到掉脑袋就太没必要了。

圭容这次也不找谁带路了,半道上揪住一名侍奴问清蒙戎正在安夫人处看宫女们跳舞,便直接闯了去。他是三朝老臣,朝廷股肱,宫侍们知道拦不住,远远看见那颗白发苍苍的头就赶紧躲开了,任由其一路通行无阻地直闯青阳殿。

青阳殿里歌舞升平,丝竹之声,靡靡扬扬。蒙戎高踞白玉台上,一杯又一杯地将酒液倾倒入喉,偶尔抬起眼来扫一下台下的舞群,眼神阴沉,令好几名舞姬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青阳殿的安夫人陪坐在一旁,凝视着蒙戎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和焦虑。发生在南室殿里的事情,她隐隐地知道一点儿,又猜到一点儿,冰雪聪明如她,已经了然蒙戎的反常必是与如今清凉殿里的那个人有关。眼前又浮现出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仿佛浅得见底,却又深得足以让人失足溺毙。大王只怕就是淹在了这双妖精样的眼睛里,安夫人想着,虽然明知道长此下去祢将危矣,然而莫名地依然有些微地庆幸——幸好王将他关了起来……倘若……能够杀了更好。

曲调出现了一丝混乱,安夫人转头望过去,恰看见白须白发的老臣推开了一名挡路的乐侍,阔步向白玉台走来。

安夫人一下就站起来了,台下执戟的卫士拥上去想拦住圭容,但是蒙戎却说话了:[让他过来!]

圭容庄重地行礼,蒙戎晃着手里的铜樽,琥珀色的酒浆摇荡着,映出一张漫不经心又微微不耐的脸:

[老师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务要向本王禀报的吗?]

圭容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正想慷慨陈词,却不经意地对上了蒙戎的眼神。

圭容全身一震,这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当时他的职位是太子傅,刚刚跨进玄元殿书房的门槛,跪坐在条案后的稚童回过头来,淡蓝得近乎透明的眼珠警惕而冷厉地盯着他,那一刻他甚至错觉他的学生是一只小兽,烦燥而充满敌意。

那个时候,宫里刚刚平息一场内乱,蒙戎的母妃,先王最宠爱的羽夫人就死于这场内乱之中。

幸好蒙戎身边还有个人,一个有春风一样笑容的男孩子,扯着他的袖子耳语:[你看老师的胡子象不象昨天我们骑的那头山羊?]

原左少伯大人似乎先天就带有惟恐天下不乱的恶劣因子,他对着蒙戎耳语的声音小得刚刚够自己这个师傅听清楚。本来想生气的,可是看到蒙戎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波纹时,他轻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戒尺——原左少伯大人比任何人都关心太子殿下啊。

只是如今,却又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原左少伯来振作大王的精神?

圭容于当今之世,亦可算得文人之领袖,道学渊源,风骨硬朗却不免古板。他早对蒙戎后宫的混乱有意见了,尤其是如丹朱之流的亡国俘虏竟也收进去,还堂而皇之地册封成什么右侧妃,圭容每言及此,总要大皱眉头。只是他作为外臣,不便对内宫的事指手画脚,更不好说蒙戎不知检点,来者不拒。可心里总憋着这么一件事,不吐不快。

思前想后,忠心耿耿的老臣已经自动将自家大王此番失常的原因归咎于后宫里这些狐媚人心的女人和男人。于是再次揖礼,痛心疾首地开口道:[我王后宫妖媚甚多……]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教飞来的酒樽给打断了。

蒙戎在白玉台上恶狠狠地瞪着他,还保持着跳起来投掷铜器的姿势。

圭容几乎没感觉到疼痛,直到鲜红的血液将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朦胧的红色,他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乐侍们停下了手中的乐器,舞姬们忘记了旋转,全都怔怔地看着鲜血不停地从左师圭容的额头冒出,淌下,濡湿了苍苍白发。

安夫人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她扑到栏杆前,大声地命令宫女们给圭容止血。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当她回过身看见蒙戎时,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逾矩站在了蒙戎的前面。

安夫人霎时脸色变得惨白,靠着栏杆的身体也摇摇欲坠。然而蒙戎并没有去理她,气势汹汹的青年君主瞪了好一会儿,才袍袖一拂,离席而去,再不管身后这些人怎么收场。

圭容完全被蒙戎这股异乎寻常又突如其来的怒气给惊呆了。他僵直地站在那里,一直到近侍们将他架走,这可怜的老人还依然处在茫然的状态之中。

安夫人终于能够控制住自己激烈的心跳,她向蒙戎之前看着的那个方向望去,一重重的树冠,一道道的飞檐,辨不出哪一抹属于那个人所在的清凉殿。

她错了。安夫人苦涩地想,哪怕现在杀他,也太晚了。



36

左师圭容被王击伤!这消息就象长了翅膀的小鸟,转眼就传遍了明堂内外,甚至连雍都的百姓们都听说了。

祢虽是北部蛮族建立的国家,却有着尊师重道的习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是没有任何错的。

圭容曾为帝师,蒙戎竟拿酒樽投掷老师,纵然身为祢王,这也是极大的过错了。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有上议大夫数十人已经准备上书直谏,要求蒙戎给百官一个解释。

然而,当人们尚未从这件事中回过神来时,圭容的事件竟然以另一种方式再度上演!

而这次的主角则是——大将军,由虎。

由虎长年驻守西南,那里山高林密,气候湿热,当地蛮族冯夷据山洞而居,骁勇好战,常常闯到祢的市集村落掳掠抢夺,杀人放火。而且祢西方的息颖,国力虽不及祢,却也算大陆上的一大强国,占有海运之便,对祢虎视眈眈,几次派兵入侵祢的边界,都被由虎给打回去了。

息颖吃了几次亏后,不知听了从哪来的一名书生之计,竟然打算联合冯夷族,合围祢的西部边境。息颖商业发达,国库中不虞金钱,足够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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