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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又飘飘-云且暂歇 [30]

By Root 441 0
有人这样在乎我。可是麻木的一颗心象死水,泛不起半点涟漪。我没有任何情绪,无法对于他的狂喜给以回应。
  
  他之前猜我是倦了,可是过半响我都这样子,终于起了疑心,伸手托住我下巴,轻轻转过我的头,问我:“七七,你……还认得我吗?”
  
  我顺着他手的方向转头,眼神表情,仍然是水波不兴的样子。
  
  我看到萧杳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他方寸大乱,两手扳住我的肩头,颤声问我:“七七,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说句话呀!”
  
  我被动的张了张嘴。
  
  没有萧杳想听到的声音。
  
  他急了,对身后叫:“快,请医生!”
  
  医生断定我患了自闭症兼失语症。他推荐了数位心理医生。
  
  萧杳暴跳:“她现在话也不能说,叫她见心理医生有个鬼用?相顾无言吗?”
  
  医生畏畏缩缩:“那也可以慢慢的作情绪疏导。先通过肢体行为让她感受到善意……”
  
  萧杳干瞪眼。医生趁机退出去。
  
  母亲也赶来了。她哭得撕心裂肝,风云都要为之变色。一只手紧紧的抓着白床单,几乎没把床单揉得稀烂。手里最后最大一张底牌突然失去,是该好好痛哭一回以宣泄失落情绪。
  
  我仍然是平淡无波的表情,目视前方,除了偶尔的眨眼,眼珠子只怕也是不太转动。
  
  父亲在一旁也只是叹气。大妈与我那莫姓的四名兄姐全数赶来了医院,匆匆的探过我后便热情的与萧杳寒喧。
  
  可是这一切,再不纳入我的关心范围。日月更替也与我无关。日复一日,我不是坐着,便是躺着,眼睛不是茫然的睁着,就是安静的闭着。
  
  这样的生活状态,从某些角度看出来,不是不象植物的。
  
  我得到了颇好的照顾。虽然我一直不说话,表现得呆呆的。有私人护理人员专门护理我,不知是由萧杳还是父亲出资。
  
  我老是这样呆呆的坐着出神。萧杳常来看我,握着我的手,心酸的叹气。
  
  对于他这番心意,我甚至不觉得感激。所有的情绪已经冰封,我的意识退缩了又退缩,退缩到我筑起来的硬壳。
  
  又换环境了。据说我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我被送回家去。
  
  萧杳还是请了心理医生来看我。我听到他喃喃的不知是对李妈说还是自言自语。他说:“姑且一试。什么方法都要尝试。”
  
  心理医生是一个自以为风趣的年轻人。不知是因为平日只有别人对牢他诉说他没有机会对别人诉说的缘故,他一上来就对我又说又笑,讲些冷僻笑话活跃场景。很聒噪,可是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冷漠的看着他在我面前表演。
  
  他说话说得几乎没口干舌燥,最后悻悻然告退。
  
  我独个坐在大厅内。他们替我安置的位置很好,靠窗,有一缕阳光温暖的射进来。四周那样静,我不说话以来耳力似乎比以前更灵敏,我听到李妈的声音,在不知哪处响起,细细的。
  
  她说:“跟七岁多时一样症候……都是呆呆的不说话……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得过来。”声音里带点哽咽。
  
  萧杳的声音在问:“那她当年是如何好的?替她看病的是哪位医生?”
  
  有一阵时间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然后萧杳的声音又响起:“李妈你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如何才能帮七七复原?”
  
  李妈嗫嚅的说:“可是……太太……”
  
  萧杳的声音继续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很纳罕的语气。跟着他说:“好,我保密就是。李妈你相信我,我无非想你家小姐早早好起来。”
  
  李妈这才说:“不是医生的功劳……当年是云少爷时时来陪小姐,一点一点的把她由不会笑,引导出真性情,最后小姐才重新发声。”
  
  心里好象有一小块地方,在听到李妈提起云庭时,生出温暖的感觉。怎么会有感觉的?从医院醒来后第一次我有了情绪上的不稳定,象一粒小石子投进死水里,泛起几丝涟漪。
  
  他们都认定我现在的症状如同幼时那一次。可是我自己觉得,那是不同的。
  
  那时的我努力想要开口发声。而现在的我,是自己不愿意开口说话。自闭……便自闭吧。
  
  我轻轻垂下眼帘,把刚刚引发的一丝情绪震荡,阻隔在心门外。
  
  这个世界就算没有了齐憩,一样太阳每日升起。那么我又何必努力做人。
  
  特别护理来替我喂一喂饭,我也姑且吃下去。
  
  我睡觉的时间比平时多了许多。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感到变化是在哪一天?我记不得了。
  
  那天我醒来时,有一种在船上荡漾般的感觉,并不难受,是晕陶陶的感受。特护替我穿好衣服后对进来打扫的李妈说:“她今天醒来时好象是笑着的。”
  
  我并不觉得我笑了,可是好象有一点点与平时不同的情绪。
  
  从那一天起我喜欢上了黑夜。静静的躺在床上,有种隐隐期待的感觉。而睡梦中我似乎觉得有种安心感。我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我不明所以。
  
  我本来,应该是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的人呀。
  
  我仍然不开口,不说话,眷恋黑夜。身边的人来去,我仍然不关心。
  
  我只喜欢黑夜。在每个夜里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安全熟悉的味道,是我喜欢的感觉。
  
  然后,又是一天。
  
  那一天有些例外。据说,是我的生日。
  
  萧杳特意替我弄来蛋糕庆祝。家里弄了一桌子菜,父亲母亲也有出席。
  
  我还是坐在桌边,特别护理把食物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盛在盘子里,萧杳来喂我吃。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口渴。我拿起了桌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
  
  我之前从没有主动拿取过任何食品。他们看到我主动拿水喝,大喜。顿时数个杯子统统拿来放在我手边,等待我拿取。
  
  其实杯子里是红酒。不过我当然不在意这些。
  
  而他们……事后想来,他们只怕是认为我爱喝这个。好容易看到我对某件事物表现出特别的另眼相待情形,只有高兴的份,怎么会想到会阻止我去拿杯子。
  
  我喝了好几杯。于是头晕,提前退席。
  
  睡得比以前早了许多。也许打乱了时间,我没有以前许多日那种熟悉安全的感觉,睡得并不踏实。
  
  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我突然醒来。象是野兽也有种本能,我静静睁开眼睛。
  
  现在他们在我睡觉时有替我留夜灯。昏暗的灯光下,身边一切景物都那样熟悉。可是为什么没有那种安心的感觉?我合上眼睛,打算在梦中探寻究竟。
  
  在合眼那一刹那突然白纱的窗帘飘飘然飞起。没有风,至少我感觉不到风,怎么会如此?
  
  啊白纱之间隐现黑色的人影,只一闪,快似闪电,人影已经从窗外掠进房来。象在上演武侠片。
  
  一直都只是惯性运作的心脏突然被一只大手抽紧,我的呼吸声刹时乱了几拍。
  
  纵然灯光那样昏黯,我也认得出来人。原来以为这颗心就此沉入冰海,原来看到了喜欢的人,还是会热烈鼓动心花绽开。
  
  怎么会是云庭?怎么会是向我说过不再相见的云庭?
  
  刹那间我的思维突然以高速运转,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生机呈现。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很多事:云庭为什么会来?他怎么知道我病了?又为什么要以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来?还有,云庭以这样方式来看我有多少次了?他什么时候有这样高强身手的?还有……记忆一下子回去到了被云庭拒婚后的那个晚上,那个甜蜜得令人魂断神伤的绮梦,难道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既然亲眼见识到云庭到我房里这样来去自如的身手,那么那一晚他在我房里出现,有很大可能。
  
  原来那一晚,不是梦。所有甜美记忆,都是真实发生。心里有了更多的情绪,喜悦,甜蜜,犹疑,苦涩,一瞬间心里百味杂陈。
  
  其实心情说起来兜兜转转,身外的时光不过才过了一眨眼。我的思维还在持续运转,我想起云庭那晚抱着我,那样绝望而缠绵的吻我……还有他说过的一句话,此刻陡然跳到记忆里。
  
  他说:“我多么希望,我可以……好好爱你……”那样沉痛跟伤感的语气。
  
  这么说的意思,现在想来有如下几个:他是爱我的。可是他无法爱我。可是他希望爱我。
  
  真想立刻爬起身追问云庭,他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意。可是我不敢,连指尖也不敢动一动,因想起他之前一再逃避我,这样的教训必须吸取。现在看来,他避开我该有他自己的重大原因。
  
  只怕他一看到我睁眼,等不及我说话,又会转身离去。他这样好身手,我铁定追之不及。我眯着眼睛,给自己留一线缝隙贪婪的看着云庭,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与云庭来个相见欢,或是继续装睡。
  
  心乱了,呼吸也跟着乱。我有一点紧张,怕装睡就此失败。
  
  云庭马上感觉到了,两个大步跨了过来。我连忙闭紧眼。闭眼之前,我自眼睑微合之间狭狭缝隙内,看到他脸上盛着满满的爱怜。
  
  他抚一抚我的额头,轻声自语:“又做恶梦了?”顺手替我掠开让汗水粘在额上的一缕头发,然后手轻柔的顺着我的额头抚下去,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发丝。
  
  我不敢睁眼,全凭感觉,描摹出他接下来进行的动作。
  
  床垫非常轻的颤了一下,略微下陷。想来是云庭坐到了床边。我再感觉到有两下持续的颤动,那该是他在调整姿势。然后我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起,半躺着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啊置身于云庭的怀里,那种安全安心的感觉马上出现。
  
  原来过去的这些晚上,全有云庭陪在身边。他的手有节奏的轻拍着我,带点安抚味道, 我的身子在他怀里轻轻摇晃,他喃喃的说:“不怕,小憩,乖乖睡觉……”
  
  难怪云庭猜我做噩梦,我一直呼吸不稳。
  
  云庭抱我在手里,轻声的说:“乖,小憩,又梦到什么了?”停一停又说:“不怕,有云庭哥哥陪你。”
  
  我的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安慰。
  
  原来中间经过了那么多变迁,我的守护者仍在我身边。
  
  如果扮自闭扮失语可以让云庭地老天荒的把我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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