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妃 [78]
很快,在她说话的同时,头骨另半张脸开始显露出肌肉,还有皮肤,但在场的人对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听得懂的,只能用眼睛跟着她灵巧的手转动着。
“露娜,你不是说要等人吗?”路斯比按捺不住地问道,为何她还要在那摆弄头骨。
她笑了笑,用雕塑工具中的刷子在头骨覆盖黏土的部位轻扫了一下,然后轻转放置头骨的铜盘,让它正对着一干人,紫眸亮如星辰,“我等的人已经来了。”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头骨,瞬间抽气声响遍整个神殿,那已不再是个骷髅头,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头,麦色的皮肤,上薄下厚的嘴唇,还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这是……
“派拉卡!”路斯比惊叫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派拉卡!”元老院几位官员也瞠目看着头骨,惊骇地面面相觑,更震惊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怎么回事?”萨鲁当然也认识派拉卡,因为他是当年由自己亲自给皇兄所选的替身王。
“他才是真正死去的人,也就是漂浮在莲花池上尸体的主人。”她淡然地回答,却足以让努旺达二世全身的血液冻结。
“但是,努旺达二世陛下,当时……当时在杜鲁马斯神殿……的确……”路斯比说不下去了,因为努旺达二世还活着,那么当时出现在杜鲁马斯神殿的那个头颅又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那不过是利用了人的联想罢了。”她用黑布将头骨盖上,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下,他可以真正得到安息了。
“联想?”
她颔首,“我们不是调查过吗,是他自己把巡逻侍卫的时间和路线给改变了,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能让他布置出一个陷阱来。”她顿了顿,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将它放置在桌面上,示意路斯比和官员们过来,他们随即一拥而至,她继续说道,“当时的巡逻侍卫被分成了两批,一边是从皇宫大门出发,而另一边则是由议事殿出发,皇宫大门和议事殿,正好是北南两端,以神殿为终点,最后在那会合交接。”
她指着地图上的杜鲁玛斯神殿,“从皇宫出发的巡逻队伍到达神殿的时间要比另一队早一两分钟。”
现任元老院之首的莫布垂首思索着,掐算着时间,对她所说的完全赞同,但这又说明了什么?
“我询问过当时巡逻的侍卫,知道按照惯例,先到的那队会负责察看神殿内的安全,然后才交接换班,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先行进入了神殿,看到了那伪造的一幕。”
“那个头颅是假的?”
“头颅是真的,不过是利用了人的恐惧心理和联想制造出来的假象。”她轻笑,让人搬来一张小神台,上面铺着红色的桌布,下摆很长,掩盖了桌角,掀开桌布,众人惊讶地发现,神台上竟然有个窟窿,由于桌布盖着所以看不出来,“他只要钻进桌底,把脑袋从窟窿里伸出来,在桌布上挖个洞,套在脑袋上,再盖住桌面,加上当时殿内视线昏暗,满地又都是黏稠的血,在看不到隐藏在桌子下的身体时,看到的人都会以为桌上只有一个脑袋。”
官员们瞪大了眼睛在脑子里模拟着用此方法营造出的情景,一片哗然。
她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在两队从南北两端出发的时候,他可以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布置这个陷阱,堂而皇之地搬运尸身,可以说是一个绝妙的手法,不过,这个手法仍是有个隐患,如果侍卫上前想要拿起头颅怎么办,毕竟皇帝的脑袋被搁在桌子上,无论情景有多骇人,这都是职责所在,都必须要查清楚,然而,他们却没办法上前。”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惊诧道,殊不知,此时的努旺达二世僵硬着身体,脸色青白交加。
“因为从议事殿出发的巡逻侍卫,此时,正好会经过皇帝寝殿通往神殿的走廊,在那里的莲花池里,他们会为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而发出惊喊声。”说到这,阿尔缇妮斯脸色沉了下去,“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分两队巡逻的最重要的原因,利用南北两个方向出发的巡逻路线,他设置了一个时间差,因为听到呼喊声后,基于人的心理,神殿内的侍卫便会奔往莲花池去探个究竟,也正是利用了这个短暂的空当,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神殿,加上派拉卡是替身王,身高形体都和他一样,一场布局成无头尸身的杀人案也就成立了。”
众人惊诧地呆立在那儿,抽气不断。
“但是,环节一样,却出了差错。”
萨鲁听后,便明白了。“是我的叫声,在巡逻侍卫到达前先响了起来。”犹记得,当时看到莲花池里的尸体,他突然发疯似的大叫,接着两边的侍卫都冲了过来。
“没错,你的叫声代替了侍卫的叫声,却一样把神殿里的侍卫给引了过来,你又拿着剑,想当然地杀人的罪名就安在了你身上。”最后一句,她说得咬牙切齿。
“等一下!如果我不在的话,发现尸体侍卫同样也会出现,那么……”
“没错,你的出现是个意外,如果当时你不在的话,那么所谓杀人凶手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可惜偏偏他意外地出现了,本来不会有凶手的案子却变成了凶手被当场抓获,真是讽刺。
萨鲁清楚了始末,却更疑惑了,他看向努旺达二世。“皇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诈死,又要人找不出凶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为什么当时他没有站出来澄清这一切。
“皇兄!”见他不说话,萨鲁疾步上前想问清楚。
他却始终不发一言,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想,他是为了把皇位传给你。”阿尔缇妮斯见他不答,径自说道,瞬时如平地惊雷,众人无不震惊。
努旺达二世更是诧异不已,圆瞪着双眼,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在沉默了多时后,终于开口了:“你为什么会知道?”
听到他这么说,萨鲁难掩震惊之色。“皇兄你……”难道他不知道按照继位法,即使他死了,他也是不可能继位的吗?
阿尔缇妮斯走上前去,抬目看向这个算得上一表人才的男人,如同当初在陵墓看到的画像,他儒雅清秀,看上去和蔼可亲。只不过与画像不同的是,他此刻脸颊布满胡楂子,看上去很是憔悴。“你还想瞒下去吗?”她问得平和,眼神却是咄咄逼人。
她眼里的精锐,让他知道隐瞒不下去了,视线落在萨鲁身上,看着如今唯一的亲人,苦涩涌上心头,百味杂陈,他以手掩面,痛苦地自责道:“抱歉,萨鲁,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萨鲁苦涩地笑道,“是什么样的苦衷,要你这么做,在我被人误认为凶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为什么不还我一个清白?”难道皇位就可以让这一切都抵消掉了吗?
“我知道苦了你了,但当时我不能够站出来,否则……”他眼里有着最沉的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他。
“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我是你的弟弟,我是你同父同母的弟弟!”他吼道,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摇晃。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在他童年的时候,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更是独占了母亲所有的爱,末了,还要让他背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他愤怒地吼道,握紧他的肩膀更加用力。
努旺达二世像是抵受不住他的逼迫,颤然地倒退了几步,痛苦地嘶喊道:“如果当时我站出来的话,母后一定会杀了你的。”
这一句瞬间制止了萨鲁情绪的激愤,脸颊上的肌肉抽搐着:“什么意思?”他是她的儿子不是吗?想起她在死前说过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扎进心里的钉子,让他痛彻心扉,他眼里有着莫名,有着不理解,更有着痛苦。
阿尔缇妮斯深切地感受到他的苦,他的痛,她上前搂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他。“她不是你的母后,她也根本不配做你的母后!”
话语落下,顿时让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萨鲁急抓住腰间搂紧自己的小手,颤抖得来不及消化她说的话。“你说什么?”
她捧住他的脸颊,一字字地说道,“她不是你的母后,她不是!”
“你说谎!”他承受不住地怒吼道,不,这不是真的。
“你可以问你的皇兄,问他是不是?”她指向早已僵直在原地,一脸苍白的努旺达二世,她转首怒目看向他,“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他有权利知道一切。”
“皇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不是母后的孩子,那他又是谁的孩子。
努旺达二世闭目做着最后的挣扎,在脑中天人交战,静默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她说的是真的。”
听闻,萨鲁一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连站立的力气都丧失了。
阿尔缇妮斯扶住他虚软的身体,却没有力气支撑他的体重,只好一起跌坐在地上,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满是绝望,他将头埋进她怀里,寻求着世上最后的温暖。
阿尔缇妮斯心疼地搂紧他。“你的生母是芙莲娜公主。”
路斯比和一干官员的视线都紧紧锁住阿尔缇妮斯,突然听到她说出现在的皇帝陛下的生母并非是已故的皇妃,顿时一片愕然,只觉得这一波接一波的惊涛骇浪已经让他们的心脏快无法承受了。
一旁的努旺达二世的神色却是复杂与愧疚,经过了异常激烈的内心争斗,他看着情绪激动的萨鲁,自责吞噬着他的心。
“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你的愚蠢让我唾弃。”阿尔缇妮斯说得咬牙切齿,安抚萨鲁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似乎早已知道一切了。”她充满不敬的言辞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反而更勾起了对她的好奇,这个秘密被埋藏了二十多年,她是如何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淡淡地说道,根本不打算再理睬他,径自扶起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萨鲁起身,让他坐于一旁的椅榻上,然后打算找人取些水来,好让他镇定一下。
萨鲁从迷茫中转醒,眼见她要离开,大手急忙扣住她的手腕。
她转首,见到他眼里的慌张,安抚地轻拍了几下他的手背,知道此刻他极为需要她,便在他身旁坐下,好让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他安心地扯出一抹微笑,有她在,他才能无畏地去面对一切。
“我已经没事了,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见他已经平静,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真怕他会支持不住。“还记得我给你看得那幅画吗?”他从直布罗陀回来后,她就问过他是否认识画上的人,他却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