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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2by寐语者[1] [21]

By Root 420 0
皆被重兵把守。

昨夜值戍宫门的副统领,于半个时辰前畏罪自刎,失窃的出宫令牌正是他所掌管。

乾元殿前,黑压压跪在一地的宫人,数十名内侍带刀立在殿门前。

内侍总管疾步趋前,谄颜道,“皇上正在殿中。老奴奉命看守宫门,未敢让人踏出一步。”

宋怀恩侧首,我略略点头,与他一同步上殿前玉阶。

殿内深浓的阴影里,子澹素衣玉冠,孤独地坐在御座正中,冷冷望着门口。

我与宋怀恩踏进殿内,最后一抹余晖将我们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与玉砖雕龙重叠在一起。

“你们来了。”

子澹淡漠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臣护驾来迟,望皇上恕罪!”宋怀恩按剑上前,单膝跪地。

我低头屈膝,沉默的跪在宋怀恩身后,将面容隐在风帽的阴影中。

“护驾?”子澹冷冷笑了,“朕一寡人,何足惊动宋相入宫。”

宋怀恩面无表情道,“胡氏谋逆,皇后矫诏欺君,臣奉太后懿旨,入宫护驾,肃清宫禁。”

子澹微微一笑,语声惨淡,似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此事无关皇后,何必累及无辜。既知事不可为,朕已素服相待,等你们多时了。”

他轻叹一声,似终得解脱般轻松,从御座上缓缓起身,“即是太后懿旨,那便有劳你,代朕转告太后——”

这“太后”二字,他重重说来,语意尽是讥诮,“朕总算遂了她的意,不知她可快活?”

我咬唇,全身似已僵冷如石。

宋怀恩沉默片刻,自袖中取出黄绫诏书,双手奉上,“臣愚钝,只知奉命行事,不敢擅传圣意。废后诏书在此,请皇上加盖御玺,即刻平定中宫叛逆。”

子澹握拳,脸色苍白如纸,“朕一身承担,不必连累旁人!”

宋怀恩冷冷道,“胡氏谋逆,铁证如山,望皇上明鉴。”

“此事与胡氏无关。”子澹微微颤抖,“朕已经任由你们处置,何必加害一个弱质女流?”

“臣不敢。”宋怀恩声如寒冰。

子澹扶住御座,恨声道,“你们,果真是赶尽杀绝,连妇孺都不放过!”

宋怀恩终于不耐,霍然按剑起身,“请皇上加盖御玺!”

“休想让朕颁这诏令。”子澹倚着御座,怒目相向,却浑身颤抖,似力已不支。

宋怀恩大怒,蓦然踏前一步。

“退下!”我起身,掀了风帽。

子澹一震,侧首,与我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直直剜进我心底。

两人之间,不过三丈距离,却已隔断了一世恩怨。

我缓缓向他走去,每一步都似踏着刀尖。

“你要亲自动手了么?”他笑了,苍白的脸色透出死一样的灰,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回御座,惨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再说不出话来。

我沉默,任由他的目光、他的笑容,无声地将我鞭挞。

“皇上请过目。”我接过宋怀恩手中诏书,缓缓展开在子澹眼前。

“这是废后的诏书,并无赐死之意。”我克制着脸上每一丝表情,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只让他看到我最冷酷的样子,“若是杀人,用不着御玺,只需一杯毒药。胡氏谋逆,按律当灭族。只有废入冷宫,才能保全她性命。”

我望着子澹,冷冷道,“皇上,臣妾所能做的,仅止于此。”

子澹闭上了眼,似再不愿看我一眼,“我的命拿去,放过她跟孩子。”

他已认定我会借此发难,斩草除根,翦除他所有的亲人。

“朕既做了放手一搏的决定,便已有最坏地打算,自当承担一切。”他闭目仰首,唇角噙一丝惨笑。

我望着他,满心萧索,只觉悲凉, “你真想保全胡家,又何必将他们推上刀口?”

一旦事败,胡家将是第一个受戮,这一点子澹不会不知。然而他依然将整个胡氏投入这场希望渺茫的赌局,哪怕这里面有他的妻,有他未降生的孩子。

他终究做了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却可惜,已经太晚。

“你说我从不曾争取过。”他忽然倦淡开口,“现在我争了,却又如何?”

我握紧诏书,却无法回答他的话。

纵然没有今日,胡氏也难逃覆门之灾;纵然没有玉玺,我也一样会动手。

——子澹,错不在你我,只错在这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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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铁衣卫统领魏邯回宫复命!”

铿锵如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刺破死一般的沉寂,僵持的坚冰喀然崩裂。

子澹直勾勾望向殿门外,薄唇微颤,满目绝望。

魏邯按剑上殿,一身黑衣,行止迅捷如豹,面罩铁甲,只露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外。

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件染血的杏黄凤羽丝袍,那是皇后才可穿的贴身中衣。

宋怀恩接过那件血袍,霍然抖开。

丝袍已被鲜血染透,却仍清晰可见,衣上写满字迹,笔触纤秀飘逸,风骨若神。

这是胡瑶的衣,子澹的字,襟下赫然盖着鲜红的玉玺。

——将密诏写在皇后贴身的中衣上,由宫婢穿了,躲过宫门盘查,一路潜逃出宫,分头带往北疆和东郡,向胡氏求援。除了北疆有胡光烈十万部众,东郡尚屯有胡氏三万旧部。此举兵行险着,孤注一掷,以子澹的优柔,只怕是想不到的。

血衣尚未干透,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直扑鼻端。

子澹猛的掩住口,转过头,全身颤抖。

他素来厌憎鲜血,却从未见他如这一刻的恐惧。

“臣在北桥驿外三里,截获潜逃的宫婢与其同犯,搜遍车驾不见可疑,其后自随行仆妇身上发现御用之物。徐副统领往东面追击,也已捕获逆贼,现正快马回驰。”魏邯俯首禀来,声如寒冰,“一众逆贼共七人,无一漏网。”

“可有留下活口?”宋怀恩冷冷道。

魏邯一顿,“三人就地格杀,两人自尽,余下两名活口已严密看押。”

言毕,他与宋怀恩双双望向我,缄默不语,几乎与殿中阴影融为一体,却似两把出鞘的刀,杀气森森迫人,竟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咬牙转头,再不看子澹一眼。

“乾元殿总管何在?”我厉声道。

内侍总管王福疾步趋入,伏地跪倒,“老奴在。”

“取玉玺来。”我扬手将诏书掷在他面前,“传旨,废皇后胡氏为庶人,即刻押入冷宫。”

屏风后,两名内侍如幽灵般现身,一左一右上前。

王福臃肿肥胖的身躯此刻矫捷异常,大步趋近御座,对子澹一欠身,“皇上,老奴得罪了。”

左右内侍按住子澹,王福上前,搜出子澹贴身所藏的玉玺,重重按上那道诏书。

子澹僵如石雕,任凭摆布,只目不转睛望定我,一双眼里似要滴出血来。

我猝然转身,紧紧闭上眼,“魏统领,即刻将胡氏一门下狱,肃清其余逆党。”

“属下遵命。”魏邯屈膝一拜,立即折身退出,与王福一同往昭阳宫而去。

我缓缓回身。

子澹颓然垂首,直勾勾盯着地面——在他脚下,是那猩红刺目的血衣。

他死死盯着那血衣,猛的缩回脚尖,伏在御座上,弯腰呕吐,肩头阵阵抽搐。

我一呆,心口猛的抽痛,再不能自制,奔上前去抱住了他。

他抖得那样厉害。

“传御医,快传御医——”我转头对宋怀恩喊道。

子澹剧烈喘息着,猛的从我怀中挣脱,反手一掌掴来。

耳边脆响,眼前金星缭乱。

我跌倒在御座下,怔了,僵了,仿佛不会动弹。

脸颊火辣,唇间腥涩,都抵不过心口似被尖刀剖开的痛。

子澹目不转睛地看我,眼底一片空洞,唇角却是一丝冰冷微笑。

呛的一声,剑光划过,一柄长剑挡我与子澹之间。

宋怀恩的身影挡在面前,手背青筋凸绽。

——子澹,我欠你的何止这一掌。

恨也罢,憎也罢,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受着。

我恍惚笑了笑,抬手拭去唇边的血丝,勉力起身。

宋怀恩伸手来扶,被我挡开。

我淡淡道,“皇上龙体欠安,今日起,即在寝殿静养,任何人不得惊扰。”

踏出乾元殿的刹那,我再不能支撑,脚下一软,竟迈不过那道门槛。

“王妃!”宋怀恩的手,稳稳托住我手臂,将我扶住。

他忧切目光,透出无比坚毅,让人心安。

“信使已赶往北疆,快马昼夜疾驰,不出七日,密函便可送达王爷手中。眼下还需支持少顷,京中一切有我,王妃千万保重!”

我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表达,只浅浅一笑,“多谢你,怀恩。”

九重宫阙渐起了晚风,天际沉沉,似阴晦欲雨。

远近的宫院已经掌灯,点点灯火在夜色里飘摇。

“是否要去昭阳宫?”宋怀恩问道。

——去昭阳宫做什么呢,炫耀我的胜利,还是欣赏他人的失败?

我惨然一笑,胡瑶并没有做错,她的选择和我一样,只不过是为自己,为所爱之人争得生存与尊严,清除一切障碍和危险,即使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境况中相遇,我和她,或许会是知己。

“不必再去昭阳宫,一切由你做主,我累了,回府罢。”我黯然转身,登上鸾车。

正欲启驾,却见王福急匆匆自昭阳宫方向奔来。

“启禀王妃,皇……废后胡氏,方才受惊晕道,似有临盆之兆。”

我惊呆了半晌,猛的回过神来,“宣太医,快宣!”
70、铁血灯火通明的昭阳殿内,宫女医侍各自奔忙,人人低眉敛色。

除了殿内隐约传来的呻吟,再没有别的声音,殿上静得可怕,呻吟声断续入耳,令人心悸。

殿外是甲胄森严的禁军,严阵以待,夜色如铅似铁,黑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我记忆里,这万古寂寥的昭阳殿,第二次迎来新生命的降临。

孝烈明贞皇后曾在这里生下了子隆哥哥的儿子……那一天,依稀也是宫倾朝变,天地易色。

已经多少年了,眼前仿佛还看到白衣萧索的谢皇后,怀抱婴儿,向我下跪托孤。

如今靖儿废了帝位,远在封邑,病况渐有起色,总算保得一世太平。

宛如姐姐的嘱托,我算是做到了,还是辜负了?子隆如今是否已转生民间,如愿以偿地做一回庶民,自由自在度过一生?

我对着一盏宫灯,恍恍惚惚出神,不觉陷入往事纷纭。

蓦然间,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传来,惊得我全身一震。

这声音稚嫩娇弱,仿佛小猫儿一般。我顿时心跳加剧,只盼上苍怜悯,一定要是女孩儿!

廖嬷嬷匆匆步出内殿,屈膝跪倒,“皇后产下小皇子。”

耳中轰然一声,最后一线幸运的祈望也破灭。

皇子……终究是个小皇子,终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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