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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2by寐语者[1] [15]

By Root 433 0
“只求您,求您放过皇上,放过这孩子。”

我退后一步,仿佛被一股力量推倒,失去依凭,骤然跌坐到床沿。

“阿瑶没有背叛过王爷,也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皇上,你信不信我?”胡瑶哀哀呓语,

“我真的爱惜这个孩子……皇上……你相信阿瑶么?”她攥住我的手,用力握紧,像抓住溺水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我,此刻也仿佛溺进一潭冰水,却连挣扎也不能。

眼前一切,霍然明朗。

从当初子澹选妃,胡瑶入选,到她嫁入贤王府,随子澹登基册后——这一切,早就是一场精心的预谋。还有什么,比枕边人更能严密监控你的一举一动?所谓选妃,根本只是萧綦应付我的幌子,这个人选他早已找到,只待借我之手,名正言顺地安插到子澹身边。

胡瑶的顺从,不是因为纯良天真,恰恰相反,是出于痴妄的忠诚。

为自己恋慕的男人效忠,是一个少女最难抗拒的诱惑。

眼前恍惚掠过校场上的一幕,子澹夺弓、掷弓、开弓,以及那愤恨欲狂的眼神。

回想他与胡瑶种种反常异态,骤然从心底里渗出寒意,不敢再想下去。

子澹,他必然已从胡瑶处知道了真相。

不敢想象,他将这一切当作我的授意,会是怎样绝望。

亦不敢想,当他发现患难与共的妻子,却是一直背叛他的人,又是怎样的愤恨。

校场之上一怒失态,不顾后果,愤而开弓——要怎样的激愤才会让子澹做出这番举动?

他恨萧綦,恨我,恨胡瑶,恨每一个欺他之人……

扪心自问,我可曾欺骗过他?

假若还有解释的机会,我还能如胡瑶一般,请求他的原谅么?

若说欺骗,这世上,谁对谁是绝对的赤诚?

恍惚半晌,我终究放开胡瑶,颓然转身,步出大殿。

左右慌忙跟上来,静默地随在身后,如庞大的影子。

这熟悉的大殿,囚禁了姑姑一生,如今又在胡瑶身上,重现一场宿命的悲哀。

迈过宫门,我茫然前行,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动,仿佛被某个方向召唤,径直朝那里走去。

“王妃,您要去哪里?”徐姑姑追上来,惴惴探问。

我怔怔站定,半响,方记起来,这是去往皇帝寝宫的方向。

只是,那处宫殿早已空空荡荡,没有了我想探望的那个人。

良夜静好。

明纱宫灯下,我凝望萧綦专注于奏疏的身影,几番想唤他,复又隐忍,终化作无声叹息。

即便问了他,又能如何。

他骗我一次又一次,我何尝不是瞒他一次又一次。

彼此都明了于心,彼此也都不肯让步。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说破,只要我们还能相互原谅,就让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

这一次,我总算学会了沉默。

不知道沉默,是一个女人必需的智慧,还是必备的愚蠢。

那一天,从校场回王府,是他一路抱着我回来的。

一踏上鸾车,我所有的勇气和镇定都被后怕击溃。

当时那只箭,离他的咽喉,不过五步远。

冷汗到这一刻,才湿透我重重衣衫。

在鸾车里,他抱着我,一遍又一遍说,“不怕了,我在这里。”

是的,一切的安好,只因为他在这里。

如果失去他,我的生命,也将随之沉入黑暗。

也是在那一刻,我终于分清楚两种感情的轻重不同——

他若杀了子澹,我会痛不欲生;而子澹若杀他,我却会以命相搏。

再过些时候,就到母亲的忌日了。

算起来,哥哥早已到了突厥,该是回程的时候了,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回。

萧綦总是劝慰我说,此去北疆路途遥远,有些耽搁也是平常事。

可是他眉宇间分明也有几许隐忧,我明白他的忧虑,正如他知道我的不安——恰逢北疆大吏更替之时,突厥向来反复无常,就算哥哥路上耽搁了行程,也不该断绝音信。

北疆到京城的讯息,已经断绝了半月,道政司回报说山道毁塌,一时阻断南北交通。

可此事依然显得不同寻常,即便萧綦再不肯在我面前提及政事,我依然从他的繁忙与焦灼中,察觉到一丝不祥的征兆。

这几日,我总是莫名的烦躁,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女人的直觉总是惊人的准确,尤其,在遇到祸事的时候。

数日之后,一场震动朝野的大祸,从北疆传来。

——龙骧将军唐竞反了,突厥借机起事,已经杀进关内。

————————————(今日更新)————————————————

烽烟起,边城乱。

唐竞野心勃勃,自负功高,疑忌之心极重,不甘屈身于胡宋之下,对萧綦早有怨怼。

此番被削夺兵权,终于激起反志。

六月初九。

唐竞斩杀新任北疆镇抚使,拘禁副帅,在军中散步流言,称豫章王疑忌功臣,裁夺兵权,为取悦门阀亲贵,打压寒族武人。唯恐旧部反抗,将行杀戮之事。

一时间,军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效忠萧綦的部属旧将,有不肯听信谣言者,或被拘禁,或被夺职。

参将曹连昌极力抗辨,被斩杀帐前,血溅辕门。

是夜,唐竞率领五万叛军,在营中起事,趁夜袭掠,直扑宁朔。

不肯随之反叛的将士,大半被剿杀,其余被迫叛降。

天明之际,南突厥斛律王的狼旗突然出现在远方。

十万突厥骑兵,如沙暴一般呼啸而来,卷起黄沙滚滚。

唐竞叛军与突厥人会合于城下,强攻城门,与宁朔守军恶战两昼夜。

杀到次日五更时分,城下已是血流成河,尸堆如山,宁朔守将牟连、副将谢小禾*拼死力战,一面燃起狼烟,遣人飞马急报,向朝廷告急。

第三日正午,北突厥大军杀至,咄罗王亲率二十五万铁骑,千里横越大漠,扬言踏平中原,一雪前耻。

四十万虎狼之师,几乎将整座宁朔湮没在血海尸山之中。

初抵突厥的江夏王与和靖长公主,被斛律王挟为人质,押赴阵前。

北疆十二部族随之一同反叛。

六月十五,宁朔城破。

定北将军牟连战死,牟将军夫人曹氏披甲上阵,战死城头。

突厥人入城戮掠纵火,席掠财物,百姓稍有反抗即遭屠杀。

昔日繁华的边塞重镇,一夜之间沦为修罗屠场。

副将谢小禾拼死救出牟家幼女,浴血杀出重围,连夜南奔。

北境工防本由萧綦一手建立,自唐竞接手驻防以来,早已对各处机关布防了如指掌。唐竞其人,素有“腹蛇”之名,行军诡谲迅疾,堪称一代枭将,论谋略手段,在军中罕逢敌手。

此番变起肘腋之间,叛军来势迅猛,更挟南北突厥之势,锐不可挡。

临近各州郡仓促应战,几无还手之力。

守将皆不是唐竞之敌,屯驻的兵力也远不及叛军与突厥。

宁朔一破,犹如凶残的狼群撕破了围栏,北疆各郡骤然被践踏在铁蹄之下。

短短十数日,已经连失四郡。

突厥人的马蹄再度踏入了中原大地。

消息传来,如晴空霹雳,天下皆惊。

朝堂之上,谢小禾将军含悲恨诉,句句泣血。

满朝文武莫不悲慨,牟将军的岳父,左侍中曹云当廷伏地大恸,以至昏厥。

谢小禾等一众武将誓死请战。

我无从知道,面对满朝文武,面对泣血含恨的部属,甚至面对那年仅七岁的牟家幼女——那一刻,威震天下的摄政王、大将军、我的夫君,他是怎样的心情。

十年相随的亲信旧部,一朝反叛,引狼入室,疆土沦陷,大祸秧及苍生。

半生征战换来的安宁,就此毁于一旦。

谁最痛,谁最恨,谁最悔。

这一刻,全天下都在看着一个人——豫章王萧綦。

这个名字,是太平时的魔,亦是乱世里的神。

殿堂之上,三道诏令颁下,一日之间传遍京城,震动天下。

其一,追封牟将军为威烈侯,曹氏为贞烈夫人,收牟氏幼女为豫章王义女;

其二,战死于宁朔的诸将士,均进爵三等,厚赐家人重金;

其三,豫章王奉旨平叛,三日后亲征北伐。

注:谢小禾将军典故由来——

谢小禾,专业HC女一枚,因垂涎萧某人,自愿化身小兵一名,投于萧某人麾下,但求马革裹尸,青山埋骨,虽百死而无悔。

so,我成全她。
65、将伐散朝后与众朝臣将帅议事至深夜,萧綦回府已是夜阑人静时分。

我站在王府大门玉阶前,擎一盏宫灯,默默望着那两队灯火自远处蜿蜒而来。

萧綦勒马,在离我十步外停伫。

我看着他,仰头微笑,擎起宫灯,亲手为他照亮家门。

他静静看我,不语不动,眉目笼在深浓夜色里,不辨神色。

左右扈从远远退开,四下悄然,夜风拂衣而过。

蓦地,他跃下马背,三两步跨到我面前,猛然抱住了我。

泪水在这一刻潸然滑落。

镂银玲珑宫灯脱手坠地,旋滚下玉阶,无声熄灭。

风寒,露重,更深。

唯有我们彼此相拥,两个人的身影交织纠缠,长长投在地上。

相对无声,却胜有声。

他默默握紧我肩头,温暖的掌心仿佛一团火焰,烙得肌肤生生发烫。

在他眼底,红丝缠连,尽是疲惫,锐利里透出阴沉。

我抬手抚上他眉心、眼角、脸颊,指尖停留在他唇上。

如削的薄唇,抿出一缕艰涩。

此时,我只盼这唇上,重现平日的微笑,那样骄傲、冷酷、从容,他所独有的微笑。

他凝视我许久,长长叹息,闭了眼,“我终是负了你,负了天下。”

纵然早知他会负疚自责,然而听到这一句话,仍是在胸口升起锥刺般的疼痛。

唐竞之乱,引外寇入侵,祸延苍生——萧綦识人有误,防范太迟,确有不可推卸之责。

然而,他不是神,亦不是圣。

纵然是同生共死十余年,一起从刀山血海里走过来的弟兄,也挡不住野心的诱惑。

人性如此,连神也未必能洞彻人性,何况萧綦一介凡人。

然而,无需原由,错便是错了,负便是负了。

萧綦或许不是君子,却也不是文过饰非,不敢担当的懦夫。

亲征,便是他对天下的担当。

宋怀恩,胡光烈、唐竞,这三人曾是他最信赖倚重的手足。

昔日患难与共,生死相与,如今胡宋二人辅佐左右,唐竞坐镇边陲,成三角鼎立之势,原本是牢不可破。放眼当今天下,再无一人可与之匹敌——谁曾料,一夕之间,君臣反目,手足相残。

唐竞狭隘好妒,为人跋扈,一直以来忌恨胡宋二人,纷争不断,早已积下夙怨。

多次的纷争都被萧綦压下,对唐竞一再警示,可谓宽容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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