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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颜 [11]

By Root 152 0
旧一头雾水:“这……没有子嗣便可传位于优秀的弟子,这也是曾祖父订下的规矩啊。”髯翁不觉厉声哼道:“你可还记得令尊归仙前对你说了些什么?”
“是,” 凌恒涵低升啊头,不敢正视髯翁不怒自威的眼神,“家父道,杜伯伯的吩咐恒涵必要谨遵。”
髯翁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略带慈爱的声音似有些颤抖:“谷主的位子自应不拘于血脉,但这却能成为某些窥视权欲之人发难的借口!” 凌恒涵抿紧嘴唇,年轻的他尚不能想象髯翁口中“莫须有”的未来。他犹豫着,以试探的口吻道:“如真发生此事,大哥一定会助我的?”髯翁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大哥”是谁,于是一把拉过凌恒涵细细耳语。听着听着,凌恒涵额上的汗珠已然如雨。

凌恒涵与髯翁一同回了卧厢,不多时,忽闻响亮的盈孩啼哭,凌恒涵却失去了初为人父的激动。蓝茗从内室中跌绊而出,近两个时辰的推拿归位已经让这柔弱的女子精神近竭。室中的女婢也没有喜悦的呼声,大家全被这个终现人世的孩子搞得筋疲力尽。但是蓝茗看凌恒涵略带悲伤的脸,仍是撑起微笑道:“恭喜了,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是个千金,母女平安。”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愣是将凌恒涵的心刺得千疮百孔,淋淋淌血。他喏喏找不到言辞,且听髯翁一旁闭目道:“恒涵,人家医者如此劳苦,又是女子,夜已大静,你还不该亲自送她回去?”
“是,蓝姑娘大恩大德,我与内人永生难忘!” 凌恒涵突然憎恨起自己,无法违背髯翁,和父亲的命令。

“凌谷主,我到了,多谢一路上相送。尊夫人这时是最需要你的,你且快快回去吧。”蓝茗走下马车,声音依旧温柔如平时。二人站在一座简陋的院舍外,黑夜漆漆中唯有这家亮着昏黄的烛火。
“娘,娘回来了!”柴门打开,一个只有两三岁的男孩儿爬过门槛,歪歪斜斜跑来,咬字还不十分清楚。身后的年轻男子其貌不扬,但一脸的忠厚老实是分明的。
凌恒涵望着那孩子明亮质朴的大眼睛,苦涩泛泛直上心头。忽然蹲下,拉过他的小手,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宜逍。”小男孩甩甩挣开凌恒涵的手,扑到蓝茗怀里。
“宜逍。” 凌恒涵再也没有忘记他的名字,也没有忘记半个时辰后这孩子对自己的眼神。
黑衣。蒙面。短匕。
杀死不会武功的人对他来讲还不是像杀鸡一样简单。最普通的匕首,刺中不懂反抗的人,再不用担心暴露什么。然而,凌恒涵却无论如何抵挡不过那孩子的眼神。在他的眼眸注视下,凌恒涵觉得自己的罪恶再无隐匿之所,黑色的行装包裹不了他的悔痛。那眼神,不是怨恨,不是恐惧,而是平静。平静中,是对他凌恒涵的可怜!他怕了,他当时就夺门而逃,他发誓要把这男孩儿收为弟子,倾其一生武学修为给他。但是,他却再也没能找到这个男孩。
因为,这个男孩,被天亮后恰巧路过的髯翁带走了。
一同带走的,还有蓝茗夫妇的尸首。
髯翁已经五十八岁了,虽然并不算高龄,可历经了种种之后,他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再无令他感慨唏嘘的理由。他曾经孤傲,也曾经愚蠢。世人敬他为侠,甚至为神,却没人得知他的失意与悔恨。他也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是应该看透一切了。
但是,当他再次看到蓝茗苍白的脸庞,在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那紧闭的双眸中蕴藏的痛楚和坚强,是只有思诺才拥有的。思绪的大堤仿若瞬间崩溃,一切回忆汹涌澎湃向他无情袭来。他刹那间恢复了少年时的血性,想在天旋地转中高呼:杜然啊杜然,枉你有窥见未来的灵性,却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迷失,怎么偏偏推算不出自己的深渊?
然而,就算预见又怎样,还不依然是错。
因为未来,是他杜然赔不起的。因为未来,蓝茗注定沉睡。
他抱起宜逍,即使是孩童,他仍旧读出了眉眼间隐约的熟识。

十.承错颜不识凌郎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歌声空灵得已有了些单薄,却能在北方幽蓝深远的碧落中飘扬得长远,曲子原本的遗憾与期盼被歌者演绎得毫厘不爽,似是而非的哀伤隐藏在清悦的嗓音中,不是一般人能够察觉的。
“逍哥哥,你听,多么好听的《越人歌》。”一个身着浅绿近黄衣衫的少女拉住身前少年的蓝色衣袖,二人驻足在初春淡淡绿意的山道上,静静聆听那飘飘仙乐。
不知为何,宜逍深邃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忧伤雾气,极轻极轻叹道:“这曲子,怕是太过于哀伤了吧。”
苏曼晴杏眼圆瞪,奇道:“有么,怎么我没听出来?这曲子本就应有惆怅,但我听来却也并不‘过于’呀。”
宜逍随意笑道:“我又不懂音律,只不过是冥冥中的感觉罢了。兴许是我凭空想象的呢。”苏曼晴酥手下滑,握住了宜逍粗糙的手,眼睛眯成了新月:“我真感谢老天爷,让我没有这种经历。”
宜逍想起三年前初进锋砺汀时凌逸渊在船上对这首古歌的解释,突然就觉得当初的一切恍若隔世。他满脸疑惑道:“这应该是遗憾吧,有什么好感谢的?”苏曼晴小嘴噘起,用喜欢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宜逍:“逍哥哥你好傻啊,我遇到了你,还有什么好遗憾,当然要谢天谢地啦!你说是不是?”宜逍也被她逗乐了,点点头。
“那,我们快走,中午之前就能赶到凌剑谷见到凌大哥了!”苏曼晴拉着宜逍,大步向前迈着。
“哎,小曼,你不觉得那唱歌的声音有些耳熟吗?”
“哪有?”苏曼晴停下,眼神怪异,“逍哥哥,你今天的幻觉还真不少。”
宜逍望着苏曼晴娇俏的容颜,很淡漠地拉出一个笑容,嘴角的肌肉却牵着心扉,蓦地拉开,呈现的是遗失的空白。

凌剑谷正如其名,处于团子、马鞭与双子三山之间的峡谷盆地中。宜逍二人穿过了狭长的“一线天”,眼前倏地开朗,一座气势恢弘的庄园傍山而建,自下而上,由近及远,延绵数十里。
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开了皂色大门,看到宜逍和苏曼晴,两人饶有兴趣对望一眼,其中穿青色的女孩子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干吗?”
宜逍忙道:“在下宜逍,特来此拜访贵府少主的。还麻烦二位姑娘能通传一声。”这些客套话,全是事前苏曼晴千叮万嘱宜逍记下的。
青衣女孩吃吃笑道:“宜逍?没听说过。”另一个橙衣少女道:“再者,我们家可是有两个少主呢,不知道你要找哪一个?”
青衣瞪了橙衣一眼,佯怒道:“该打,该打!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排亲戚的方法?”橙衣得意道:“你这话可惹了她,也不见得能讨好他!”
却说这两个小丫头自顾自的嚼舌根子,压根没把来客放在心上。宜逍和苏曼晴面面相觑,两颗心绷在弦上,不知小丫头口中的“两个少主”应如何理解。
“凌菁,凌菊,你们两个小妮子是越发调皮了!不好好写字,跑到大门口做什么?还对客人如此不敬。祝伯也是,任由你们在这儿捣乱!”
宜逍一愣,这声音分明是甜美的,这声音分明应当是稚气尚余的。此刻却夹杂了太多不该属于她的成熟淡然。
他似是不敢做这个决定,迟疑着缓缓转身。眼前的少女没有过分的华丽,一件浅粉的束腰过膝裙,脚蹬雪白的小毡靴,绯色的缎丝扎于脑后偏右的小盘髻,顺着如瀑青丝随风飘摇。
宜逍忽然有一种难言的空洞,就莫名地觉得,这三年来,他不在的世界都变得陌生了。像自己的师父,三年前莫名其妙就赶自己下山去“应该去的地方”,而师父也离开了隐居十余年的长白山,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但哪里又是他“应该去的地方”?他只能在帆平村中呆呆伫立——而他家的破瓦屋早已不在。然后,他便险些丧命于旱海。
宜逍的目光重新定格在心亭身上,她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哥哥……哦,不。宜大哥,小曼姊姊,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苏曼晴抑制不住重逢的喜悦,拉住心亭的手道:“亭子,我和逍哥哥专门来看你们的……还要去师父的故居。我们……”她面颊上登时浮出两朵红云,“我们要成亲了。”
“真的?”心亭眼中忽就有了异彩,是真挚的渴望,“太好了,什么时候能有喜糖?”苏曼晴有些羞涩,紧捏了心亭的手,试图转移话题:“这就对了嘛,亭子要笑,刚才你不笑,可吓坏了我。”
心亭抿抿嘴,望着苏曼晴喜气洋溢的秀目,心中一个声音轻轻道:“这也是你的愿望,这也是你的愿望么?姊姊,你会为他们祝福,又能将什么留给自己呢?”
心亭低头笑笑,又道:“宜大哥,小曼姊姊,哥哥恐怕现在正在山上练剑呢。走,咱们先去客厅,我这就把他从山上拽下来。”

扬眉便看到了镜中人。
是怎样的肌肤,才能在风吹日晒中仍保持玉璞般的晶莹,芙蓉般的水嫩。
是怎样的眉眼,才能尽揽星月的璀璨明媚,顾盼流转中洒落片片灵气,却在光华背后,虚掩着二十年来沉淀的坚毅。
是怎样的身段,才能配上这冰鲛之縠裁成的长裙,点点淡紫片花零落缀于霰雪罩衫上,仿佛云中的仙子,雅致得几近缥缈。
是怎样的人儿,才能教昭君失色,道韫羞愧,公孙大娘自叹弗如。
凌逸渊望着镜中人,不由叹道,三年了,原来还是不习惯这身自己十七年来日夜渴想的红装。
为什么自己要女扮男装?自从她懂事,就一直在追问父亲这个问题。——因为男装更适于练剑。父亲起先这样回答她。
她不信,即使如此,为什么她是个女孩的事实不能向任何人提及?除了父母,任何人都以为她是凌家唯一的公子。
直到心亭来到家里也有几年时光了,她的剑术日益精湛,她的才学日益渊博,父亲方郑重对她说,女扮男装,是因为你有你要完成的使命。
使命?有些好笑。因为髯翁算出父亲命中注定无子,凌家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而十几年后武林的风波会使无继承者的凌家有覆灭之灾。所以,她必须女扮男装或许才能化此灾祸。——除非有外人知道这个秘密,再也包裹不住,否则,一直要到双十时才能卸去男装。
知道真相的人除髯翁外,只有自己的父母和心亭——髯翁的孙女,同样拥有不凡灵力的小女孩,被父母收为义女,在她身边陪伴她成长。
她没有忤逆父亲的意愿,尽管她心中对髯翁的计策嗤之以鼻。难道身为女子就不能承担拯救凌剑谷的职责吗?一副男子的面具必定具有了阻止阴谋之神力?这是何等可笑又可悲的想法!
但是她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道,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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