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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的少年 [30]

By Root 404 0
别跑,吃饭了别出去玩了。于是她知道那个小女孩和她不在同
一个世界中,那个世界和她只有20米的直线距离,隔着她家豪华的双层玻璃窗。可就是
隔着这两层坚实的玻璃,那个世界永远只是窗户中看到的影子。
  把脸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看出去,是一片昏黄温暖的灯光。放下厚重的深蓝色窗帘
,她又听见客厅里沉闷的响声——母亲暴躁的时候忽然把读着的书扔在地上,已经不是
第一次了。
  在深夜单调的空调器的响声中,王语嫣也会辗转反复,有一些遥远的模糊的梦想。
虽然不敢确定,但是王语嫣的梦想世界似乎翻版自那本她读了整整六年的《飘》。那个
飘在天上的白瑞德是生平除了段正淳外第二个给王语嫣以震撼的男人,当然还有一个原
因是段正淳就是电影版《飘》的男主角(作者按:上文关于段正淳和王语嫣在汴京贵族
小学的一段故事其实来自好莱坞著名影星玛丽莲·梦露和克拉克·盖博,盖博作为《飘
》的主演,成名于梦露童年时。梦露从小没有父亲,出名后得以见到盖博,曾说小时候
总是在影剧院里看盖博的旧片,心里总是喊他爸爸。盖博当众流泪,大概确实是有感于
孤女无依的辛酸)。王语嫣记得段正淳在剧中不止一次的微笑,从嘴角摘下飘着淡淡青
烟的雪茄。那种带着一点点邪意的微笑,却让人觉得这个人拥有某种值得依赖的力量。

  王语嫣曾经想,会不会有一个阳光比较淡远的早晨,当她推开家门的时候,有人靠
在她家门口的楼梯上,然后一声不响地拉了她的手带她去看另一个世界……
  不过这意味着她必须把王夫人独自,甚至永远地扔在家里。王语嫣私下里也以为这
个想法很有些大逆不道,从不敢多想。
  可是念头这个东西仿佛去年秋天野草随风扬来的种子,它的生长不被冻土和石头阻
挡……只需要春天的第一缕风吹过它头顶的土壤。
  慕容复就在这个天时地利人合无不具备的时机横空出世,而且他绝非一缕春风那么
简单,慕容复第一次出现在王语嫣家里的时候,绝对是一股横扫太平洋而来卷着水汽和
温暖的热带风暴。
十八岁的慕容复第一次离开家从苏州到汴京读书,第一站是远方亲戚王夫人的家。
  当时慕容复身上的一身运动服绝非名牌,头发凌乱,似乎很久都没有洗过,也没有
梳理。他把行李随手放在客厅,只对沙发上端坐不动的王夫人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王夫人对自己这门远方亲戚不甚满意,慕容复甚至不是在城市中长大的,他出生的
那个参合庄算是王夫人几代前的老家,他和王夫人的关系也仅此而已。这种亲戚通常被
王夫人似笑非笑地称为“老家来的”。
  所以她只是端坐在那里,懒得动,挥挥手示意慕容复自己找椅子坐下。王夫人早已
经想好了说辞,说你从参合庄一直考到汴大读书不容易,不要在大城市就贪玩,年轻人
还是要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云云。然后王夫人就可以把手边那个封了1000块钱的信封
塞给这个老家来的小子,然后打发他滚蛋,没事不要再穿着满是灰尘的运动鞋把她1500
块一平方英尺的柚木地板踩得满是鞋印。
  谁知道慕容复只是默默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微微动嘴唇说:“我不坐了,来看看姑
母,我就去报到。”
  “这里离汴大那么远,你怎么过去?”王夫人对慕容复那种冰冷的不驯的语气给呛
了一下,可是女经理照顾着自己的面子,毕竟还没有发火。
  “出门看看坐公共汽车去,我有地图。”
  “公共汽车站离这里有二十分钟路,现在夜里也不一定有了,”王夫人皱了皱眉毛
,“你坐一下,我叫公司的司机送你过去算了。”
  “不用了。”慕容复唇边有一丝很淡却很犟的笑容,“我晕车。”
  心里极度不悦的王夫人却没有注意到旁边坐着的女儿眼睛里那种神情。王语嫣在那
一刻看见了她一生中第三个重要的男人——慕容复。她对这个陌生的远房表哥的第一个
印象是慕容复掩映在长发下的眼神。稀疏和凌乱的头发垂在慕容复额头前,头发上的灰
尘和汗水却遮不住慕容复一双很野的眼睛,那种凌厉的目光竟然让王语嫣的心里忽地冷
了一下又热了起来。
  当然和黄药师段正淳那种阳刚气质的典型代表相比,慕容复还是太意气用事了。黄
药师那种角色到后来都练到了水火不侵的地步,和完颜洪烈在生物学院会议上对抗的时
候,自始至终脸色半分不变却依然咄咄逼人,而慕容复还只有借着头发去遮掩他的恼怒
。不过无论如何,王语嫣在那个时候看见了一生第一个可以和母亲王夫人对抗的男孩,
高大,沉默,站立的姿势中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而最最重要的是,那一刻慕容复的
眼神很像王语嫣梦想中的白瑞德,有一种难以察觉的邪意。
  纵使乔峰那种和慕容复水火不容的人在场,估计也只有赞叹说真他妈的太酷了。
  可是却没有人了解慕容复那时候的心情。
  这个骄傲的篮球高手从踏上汴京的土地就察觉到了周围的眼色,正如郭靖因为那身
老蒙古袍子被彭莹玉拦在汴大的门口,慕容复也因为那显得土气的发型和衣着而被火车
站的保安搜遍了全部的行李。当时慕容复指着身边的人问怎么只查我一个,保安不耐烦
地回答抽查只查外地的,你懂不懂啊?
  出了火车站的慕容复狠狠把那张火车票扔在地上,于是他被佩了红箍的老太抓住,
说这是我们大宋京城你还敢乱扔纸片?
  即使在去王语嫣家的公共汽车上,慕容复依然被售票员大笑了几声,因为他的官话
实在不那么标准。
  走在阴霾的天空下,慕容复到达汴京的第一天就明白这个城市深处有某些东西是拒
绝自己的。直到他看见了矜持的王夫人,听到她的第一句话“脱鞋脱鞋,脱鞋再进来”
,那股一直在心底卷动的怒火终于悄悄升了起来。
  慕容复并不在乎承认他是敏感的,他绝不是心思粗得像水泥管道的郭靖。他是慕容
复,而不是任何其他人,如果他不想原谅别人对他这个外地人的轻慢,那么他绝不会逼
自己装得宽容。
  于是在身后关上门的时候,慕容复告诉自己他不会再走进王语嫣的家门。事实证明
,慕容复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很久以后,王语嫣问慕容复,那天后来他到底找到公共汽车没有。慕容复趴在三教
的窗口喷了一口烟说没有,我知道那时候已经没有车了,我是一路走到汴大的。
  那时候慕容复甚至没有回头看王语嫣一眼,他的背影趴在窗台上,那种蓄势待发的
姿势却再次让王语嫣感觉到这个骄傲的篮球手的力量。一阵夜风让她忽然迷乱,觉得自
己为了这个人而报考汴大是值得的,是一种幸福。
夜。
  曲终人散,王语嫣和段誉走在静悄悄地马路上。很晚了找不到出租,去汴大的公共
汽车又已经只剩下一小时一次的夜班车了。王语嫣说我们走走吧,我有话给你说。段誉
点头,却不知道说什么。
  王语嫣扶着自己那只白色的小包走在左边,而段誉隔了一米的距离在右边和她并排
走。王语嫣低着头,漫漫的长发遮掩了她的神色,段誉好像等着自己被宣判一样,这个
已经被囚了四个月的囚徒在等着当头一刀或者他的《天堂生活》。
  可是一路王语嫣始终没有说话,不知道多少路灯被甩在身后,车灯在路上拉出五色
的流影,无数条流影消失之后,段誉只感到自己和王语嫣一直走着,是这些虚幻光影中
惟一的真实。
  一路走去。似乎没有尽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段誉感到自己紧张的心情完全静了下去。好像是紧张得麻木了,
又像是被永不停息的秋风吹凉了胸口,段誉只想这么走就好了。时间的概念在这里短暂
的停顿,除了王语嫣之外,段誉不再感觉到四周的任何运动。好像两个人只是走在一个
过去时代的城市爱情电影中,而放映机则停滞在某个夜的镜头上。
  “哈哈……”段誉忽然笑出声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像令狐冲说的白痴了。

  王语嫣抬头,看见那种孩子一样透明的笑容,她也笑了,说:“我们去喝茶。”
  “其实……”王语嫣说,“我们也不熟的……”
  无数洒了金粉的红色卡片和一串串金色的丝线从头顶垂下,王语嫣喝着一杯珍珠奶
茶,面对着喝绿茶的段誉,终于抬起了头。
  段誉很难相信此时自己居然可以冷静下来,这虽然不是个好兆头,却是他早已经想
到的。于是他点点头:“我知道啊。”
  “对不起啊。”
  “没什么啊……”段誉觉得身上忽然有点凉,于是他笑了笑。
  “我……”
  “我说吧。”花痴忽然胆大起来,有赌徒脱下裤子的孤注一掷之感,却丝毫不感到
紧张。每个人的心都不是可以轻易看透的,令狐冲以为段誉兴高采烈地来赴这场约会的
时候,段誉已经准备了一些话,用来结束这段没由来的爱情。
  “我暑假时候看到你的……”段誉说,“那天下雨,本来准备出去吃包子的……令
狐冲,喔,是我们宿舍一个兄弟,还在睡觉……”
  王语嫣不敢看段誉的眼睛,她拉下那些红色的卡片去看里面的字。似乎以前坐过这
个位置的人都给未来的人留下了一些话,祝福他们快乐,祝福他们幸运,或者希望他们
珍惜时间……王语嫣可以设想那些写卡片的人嘴角唇边的笑容,人们觉得幸福的时候都
不会吝啬于祝福别人……
  “最近老想老想,”段誉轻声说,“脑子都有些乱了。所以……反正也好了。”
  王语嫣感到一瞬间的虚弱,她从来不曾听见有人慢慢地给她说一段倾慕,仿佛一本
爱情小说的女主角是自己,自己却无力改变那个令人厌恶的结局。
  “我不知道……”王语嫣摘了一张卡片给段誉。
  段誉看了,那张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写卡的人说:“不必担
心失去的东西,因为你最终拥有的会遇见你,即使那不是你等待的”。
  段誉说:“可遇不可求,我早就知道的,可是……”
  “还是……算了吧……”王语嫣几乎要拼凑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去照亮段誉黯淡的眼
神时,心里那个很野的眼神,还有另一种生活的诱惑却终于压下了她的软弱。
  “是么?”段誉站了起来,说,“我去一下厕所。”
  等待着你
  等待你慢慢地靠近我
  陪着我长长的夜到尽头
  别让我独自守候
  等待着你
  等待你默默凝望着我
  告诉我你的未来属于我
  除了我别无所求
  你知道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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