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好像无底洞 [19]
谁知她竟然很认真地回答是。害我再度绝倒。
这样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性。只是,我还认得出来么?
我又再度仔细地搜索了一遍这张脸庞小小却众多的人头照。终于,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唯,我猜你的感觉是对的。”我猜我此刻的笑容无比得意。直起那张照片,指了指排在中间的一个男生。紧抿着嘴唇,一脸倔强的样子。虽然剃着大平头,却是和现在桀骜不驯的模样有一拼。
小学的易声言。我不会错认。
阿唯坐在我面前,不出声,她的手里不停翻动着那个盒子里的”宝物”。
这一刻,就好像真的时光胶囊,猛地被打开了。
20
远足的那天清晨,大家约在中心花园的喷水池前见面。喷水池边的石沿仍带着一些露水的潮湿,坐在上面居然满凉爽的。
曲世浚把双肩包放在边上,很认真的口吻,“一文钱,你要当心,不要坐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别人会以为你尿裤子了。”我下意识地跳起来摸摸,忍不住翻他白眼。
远远看到史东的车子慢吞吞地开过来,在我们跟前停下,下车就不住抹冷汗。
“咻~~这个城市的路实在太难开了,弯弯曲曲的,吓死我了。”
博士说,“上了高速就好了,市内人多。”
他仍然在抹汗。过一会,问,“徐如唯呢?”
“她没说来,可是也没说不来。”我耸耸肩,“易声言呢?”
“这小子一大早就不晓得跑哪里去了,打他电话居然叫我先过来,真是莫名其妙。”他颇郁闷,“我对路又不熟,真是害死我了。”
我皱皱眉头,易声言去哪里了?我看看博士,他也摇摇头。
阳光慢慢刺眼起来,我们三人刚想坐到车里去的时候,博士拍拍我,“你看。”
斜挎着包的易声言,用一种很慢的速度走过来,与其说走,不如说是拖着步子,球鞋的鞋带散了,乱乱拖在地上。
我们三个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沉默地跟在易声言后面的,居然是阿唯。她背了一个帆布包,把平时披在肩后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压在棒球帽下。
她来到我面前,叫我。我仍然呆呆看着她。
“喂,家里有人嘛?”她敲敲我的脑门。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在,在!”的
还是史东和博士机灵,“好了好了,大家既然都到了,那就出发吧!”
易声言一言不发,拉开副驾驶的位子坐了进去。史东的车子很宽敞,后排即使坐了三个人,像曲世浚这样长手长脚的也不会觉得约束。倒是坐在中间的我,一不留神,就要”唰”一下冲到前面去。
博士伸出手臂给我,“抓紧”。我屁颠屁颠地挽住。
转头看阿唯,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易声言鸟窝似的乱发,越过椅背,乱乱竖着。我想不明白,阿唯怎么会和易声言一道出现。我似乎嗅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很淡,但却伴随着阵阵悸动。叫人充满期待。
想一想,上次郊游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夏天对我来说,面对的最多的应该只有我房间上挂着的小小的海报。日复一日,看得腻了,便换一张。再看得腻了,便在房间里巡游。
我和阿唯一起读过一本德梅斯特写的《在自己房间里的旅行》,充满了无尽的想象和趣味。我对阿唯说,这个作者很厉害,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只会觉得很无聊。
阿唯说,那是因为他的心不寂寞;如果你的心是寂寞的,那么去哪里都会寂寞。
车子驶上高速,窗外不断重复出现道路两边灰色的路桩。
远处渐渐浮现山峦,阳光透过玻璃进来,史东把遮阳板放下来,又看了看GPS导航系统,说,就是那个山了,听说夏天会有很多好看的花。
易声言仍然保持着沉默,阿唯也是,只是抱着那个帆布包。山不陡,山路很长。沿途开放许多色彩缤纷的不知名小花。很久没有在夏天出门的我,满心欢喜。
史东走在最前面,俨然领队的样子。我和博士跟在后面。我有时候跑到路边,摘一些没有见过的小花,而后又回兴高采烈地跑回来,插在阿唯的帽檐上。她总算露出平时的笑容。我侧头看看易声言,却仍是一脸看不透的表情。
他们俩保持着奇怪的距离,不太近,又不远,闷声不响埋头走路,步伐却又惊人一致。
不知道为何,山上的小树林变得越来越密,看得出来,越接近山顶,越是人迹罕至。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间隙丝丝显现。树叶层层叠叠,拨开的一刹那,就出现无限广阔的画面。
山顶,以及宽广的视野,是隐蔽在看不到的地方的。我们几个都惊呼起来,这景象太突然,有种叫人无法承受的震慑美。只有曲世浚脸上很镇定,含着淡淡微笑。
我捶他,“博士你不激动么?!”
“激动,但我看过比这更好的。”
“在哪里?”
“沿着河就可以到。”
“你乱讲!”我忽然涌起那个时候一个人狂奔的记忆,那个时候的感觉真的不好受。”那里并没有什么东西。”
“有的,“他很确定,“在你没有看到的地方。”
我呆了呆,他抓住我的指尖。
“闭上眼,听听看。”
我们都不约而同照做。山顶上有种混和着风和云的气息,树叶摇动,沙沙作响。在空旷的世界里,除了自然的声音,我还听到自己的心跳,轻轻地,怦怦地,有节奏地在我耳中回响。
博士抓着我的手,如同儿时的亲密无间。
心中不断想起很多以前的画面,一点点,那在时间长河中丝丝缕缕的感受,在这一刻居然又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仿佛世界越寂静,心就越发呼唤身边的人。这样的瞬间,倘若是永远,那便好了。
我们大家坐下来吃午餐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的阿唯忽然开口:“你们知不知道有种叫时光胶囊的东西?”
“你说的是老师专门交给小孩子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埋起来的那个玩意?”史东说, “十年后挖出来特别有趣。”
“我们今天也来埋一个好不好?”她打开帆布包,取出来一个铁罐子,“我们每个人写一句话或者放一样东西进去,然后我们埋在这个山顶的树下。”
“很有意思,我要玩。”曲世浚和我异口同声。只有易声言靠在树上,闷声不响,眼睛却直直看着阿唯。
我问博士,写了什么。他又卖关子。十年后你来看,就知道了。
我抓狂,忿忿抓笔想在纸上写,“曲世浚不厚道。”还未动笔,就听他说,“不许写我坏话。”
默然。然后狠狠写下,“曲世浚以后要叫桑艾心女王,对她百依百顺,某年某月某日”写完之后十分得意,一个人咧嘴傻笑。看曲世浚的时候都有种胜利的快感。哼,谁叫你不告诉我你写些什么。
扭头看阿唯,她只写了几个字,便迅速塞进那个罐子里。
史东抓耳挠腮半天,说,“我还是祝自己财运亨通吧。”
还是易声言,愣了半天,最后一个写完扔进罐子里。
我们果真很有耐性地挖了坑,把这个罐子埋进坑里,把土盖上去拍个严实。幻想着,将来的某一天,当我们有机会挖开这个罐子,会有怎么样的惊喜。估计曲世浚看到我的留言,十有八九,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易声言开口了:“徐如唯,你想知道我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哇,看看,这就是差距……我忍不住瞪了博士一眼。人家可是主动要求公开哦,你学学吧。谁知,阿唯摇摇头说,不想。
博士又看我一眼,眼神在说,看见没有,差距……
易声言一时无语,气氛有点尴尬。但阿唯的下一句话,却出乎大家的意料。“十年后,再来看吧。”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看到博士会心一笑。猛然省悟。十年之约。易声言同学,你有前途了,我内心忍不住替他吆喝起来。
可是,易声言却一反常态,甚至有点哀伤地说,“十年太久了,来不及。”
我和博士都是一惊。
他缓缓说,“我父母叫我回去。”他看看史东“他是来接我的。”
阿唯的浅笑凝固在嘴角,她和易声言两个人长久地对望着。时间仿佛静默一般。眼波流转,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然后,阿唯垂下了眼睑,“嗯,既然这样,就让它一直在那里吧。”
她又伸出手去,“这些东西,我也还给你。”
我看到在她的手掌心上,摊着一些从那个盒子里拿出来的,她童年时代的宝物。
“谢谢你。”她轻轻说道。
易声言接过去,看不出来脸上的表情。
他抬头去看阿唯,但阿唯已经别转头去。
为什么每次决定迈出新的一步的时候,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情景发生,如同命运的安排一般,心靠近了,却又在瞬间离得更远。
我拉住史东,悄悄问,“你真的是来接易声言回去的?”
他的回答让我一惊,“我每年回来都是让来接他的,只不过他现在突然愿意了。想不通啊想不通,我这个弟弟,真的是死脑筋。”
“话说回来,他和徐如唯的确没有缘分,两个人都好强,他又不肯说出口。也好,回去了也就不想了。”
我犹豫了半天,问,“那以前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徐如唯没有告诉你?”他狐疑地看我一眼。
“你是说强吻事件?”我小心翼翼地答道。
“看来徐如唯只告诉你一半,“他说,“准确来说,应该是强吻+掌掴,然后毫不留情地转学,这么性子刚烈的女生,我想我这辈子大概就只能见到她一个了。”
我目瞪口呆。
石头兄看看我,“这下你明白当初他们的心结有多深了吧。”
我似乎还听到他喃喃自语,“对于年少无知的我来说,又是多么巨大的打击啊。”
21过去和未来 by史东
某年某月某日,在朋友的车库外打篮球,James问我,Stone,怎么没叫你的兄弟一道来。
我们在上一周和另一个街区的一群青年三对三斗牛,易声言表现格外抢眼,叫一群小老外大开眼界,从此记住了他。今天硬要我拖他过来。
我拨他手机,响了几下之后又被按掉。死小子,我打了N个电话,居然都不接。在搞什么名堂?这个家伙一向不按理出牌,弄得我也提心吊胆,算了回去看看他到底在干吗。
我站起身来,对着James摆摆手,改天吧。
James耸耸肩,把个篮球在手上玩得风声水起,笑笑说,你兄弟满害羞的。
我只好敷衍着笑笑。害羞?!饶了我吧。我看是固执别扭才对。
我和易声言算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声明,绝非黑道拉帮结派,我们真的是有血缘关系。我妈和他妈是姐妹。想必这样说,最简洁明了。
其实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我比他拉风。谁叫我长得比他好看,嘴巴又甜,无敌的灿烂笑容,和他那个别扭的臭脾气还有难看的大平头相比,天和地的落差。
但我是很顾兄弟情面的,虽然比他拉风,我可是处处罩着他。而没有让他成为我这朵红花的绿叶。
同时,在阳光普照的氛围中,我又不时地对他进行教育,规范他的行为,以免他剑走偏锋,沦落为不良少年。(据事后观察,他很有这方面的潜质,姨妈应该为我记上一功!)
总之在我的带领下,我们兄弟俩很是呼风唤雨了一阵子,吃香的喝辣的(家里的阿姨被哄的很好);想吃啥吃啥(外婆很会烧菜);买了馒头想蘸白糖蘸白糖,想蘸红糖蘸红糖。(家境宽裕,零用钱比较多。)
话虽如此,老天仍然